晨雾未散时，陆昭歌在城南旧巷的豆腐摊前站定。
"陆公子，今日的豆花加辣油么？
"头发花白的老张头掀开木桶盖，热气腾起来模糊了他脸上那道蜈蚣似的疤。
三年前血衣楼清理门户时，这老厨子因给叛徒送了碗阳春面，被生生割去了半边味觉。
陆昭歌摸出三枚铜钱排在青石板上，铜钱边缘还沾着昨夜乱葬岗的泥。
老张头舀豆花的手突然顿了顿——三枚铜钱摆成了阎罗殿收尸人专用的三角阵。
"要甜口的。
"陆昭歌突然说。
老张头的陶勺在糖罐里搅了三圈半。
这个动作让陆昭歌想起师父生前煮茶的模样，那套天青釉茶具现在应该还埋在终南山的小院里。
他接过粗瓷碗时，系统光幕在晨雾里浮现：检测到追踪印记残留建议食用后服用"清心丹"豆花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陆昭歌的左手始终按在腰间《翠微剑谱》上。
昨夜预知画面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与三年前除夕夜出现在陆家祠堂的凶手重叠在一起。
他突然被呛到，甜腻的豆花混着血腥味涌上喉头。
"后生，慢些吃。
"老张头用抹布擦着案板，忽然压低声音，"昨儿半夜，翠微山方向落了颗火流星。
"陆昭歌的筷子尖在碗底刮出刺耳的声响。
火流星是血衣楼召集外围杀手的信号，而翠微剑派正守着去白骨观必经的断魂峡。
他摸出块碎银推过去："劳驾，包两张葱油饼。
"离开豆腐摊时，晨雾里传来打更人沙哑的吆喝。
陆昭歌拐进七步外的笔墨铺子，掌柜是个戴单眼琉璃镜的瘦老头，正用狼毫笔誊写某份婚书。
"三钱银子的松烟墨。
"陆昭歌的指甲在柜台划了道浅痕，"要掺过犀角粉的。
"老头头也不抬地递来墨锭，背面赫然刻着白骨观的莲花纹。
这是黑市约定俗成的规矩——带着这个去城隍庙后巷，能雇到专门运送尸体的"阴车"。
日头爬上东市旗杆时，陆昭歌蹲在客栈后院喂马。
枣红马是他用半部《阎罗殿暗器谱》从西域商人那换来的，马耳后藏着三根见血封喉的毒针。
草料里混着的药香引来了几只麻雀，其中一只脚上系着褪色的红绳——天机阁最低级的信鸟。
"咕咕——"麻雀蹦到他靴面上，吐出一粒被蜡封住的黍米。
陆昭歌捏碎蜡丸，里面裹着苏挽晴的字条：未时三刻，醉仙楼雅座"听雨轩"。
纸背用密文写着"青铜面具"西字，墨迹里混着只有系统能识别的追踪药粉。
临时任务更新获取白骨观入门凭证（限今日）马厩阴影里突然传来咳嗽声。
穿粗布衣的马夫正用铡刀切草料，刀刃每落下一次，铡刀槽里的暗红色液体就溅起几分。
陆昭歌抛过去个油纸包，里面裹着从老张头那买的葱油饼。
"老规矩。
"马夫撕开饼皮，露出夹层里的银票，"申时末，北门柳树下。
"铡刀再次落下时，陆昭歌看清了草料里混着的东西——半截人的小指，指甲上涂着翠微剑派女弟子惯用的凤仙花汁。
系统光幕自动标记出指节处的刺青：扭曲的符文正是白骨观"尸傀术"的印记。
午时的醉仙楼飘着红烧蹄髈的香气。
陆昭歌在二楼窗边坐下时，跑堂的恰好送来一壶烫好的花雕。
酒壶底压着张当票，赎物栏写着"青铜镇纸"，当铺印章却是血衣楼暗桩特有的三瓣梅。
"客官要醋么？
"跑堂放下的青瓷碟里，醋液正好淹到碟沿第三道纹路。
这是阎罗殿示警的暗号，意味着至少有三位地字级杀手在附近。
陆昭歌蘸着醋在桌面画了个圈，液面立刻浮现细小的泡沫——有人在酒里下了"千日醉"。
雅间竹帘突然晃动。
苏挽晴今日换了身杏色襦裙，发间银簪却还是那支能化作十八根毒针的"愁千缕"。
她坐下时袖中滑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半块发霉的绿豆糕。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她推过点心时，腕间金镯与酒壶相撞，发出类似梵钟的嗡鸣，"陆家厨娘偷偷在糕里掺薄荷汁，说是防蛀牙。
"陆昭歌的指尖在糕点上停顿。
系统光幕突然疯狂闪烁，分析出霉斑里生长的某种特殊菌丝——正是制作白骨观"离魂香"的关键材料。
他掰开糕点，霉变的内馅里露出一角青铜。
"未时二刻，翠微剑派要押送批药童去白骨观。
"苏挽晴的银簪突然指向窗外，"看那个卖糖人的。
"街对面老汉正吹出个兔子形状的糖人，糖稀里混着诡异的青绿色。
陆昭歌的系统标记出那人虎口的老茧——至少二十年以上的剑修才能留下的痕迹。
更值得注意的是他腰间那串铜钱，每枚都刻着微型骷髅图案。
关键道具提示白骨观"买路钱"（需集齐十三枚）跑堂来添第三道热茶时，陆昭歌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失了一截。
茶汤在杯中旋转出奇特的漩涡，系统识别出这是"阴车"接头的信号。
他假装失手打翻茶盏，水流到桌下恰好形成个箭头，指向后院马棚方向。
申时的城隍庙飘着线香的味道。
陆昭歌蹲在算命摊前，老道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三枚铜钱——正是醉仙楼外那卖糖人腰间挂的制式。
铜钱边缘还沾着糖渍，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问吉凶还是问前程？
"老道的独眼里映出陆昭歌脖颈的伤疤，"或者...问生死？
"卦筒摇到第七下时，筒底突然漏出几粒黍米。
陆昭歌认出这是天机阁的暗码，翻译过来是"子时，万人坑"。
他刚要伸手取卦签，老道突然按住他手腕，道袍袖口滑出节森白指骨——与马厩草料里发现的那截断指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小指。
警告！
检测到尸毒反应建议立即服用"清心丹"暮鼓响过三遍，陆昭歌在北门老柳树下找到了那辆"阴车"。
说是车，其实是口刷了黑漆的薄皮棺材，拉车的瘦马眼珠浑浊得像隔夜的鱼鳔。
车夫裹在蓑衣里，递来的竹牌上烫着"丙戌七"三个字——正是当年陆家灭门那天的干支。
棺材里己经躺着个人形。
借着月光，陆昭歌看清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心口贴着白骨观的符咒，腰间挂着翠微剑派的入门玉佩。
系统扫描显示他处于假死状态，脖颈处却有道新鲜的剑伤——与预知画面里自己将受的伤位置分毫不差。
"上车就莫问前程。
"车夫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两片铁皮在摩擦，"记住，闻到檀香就憋气。
"棺材盖合拢时，陆昭歌摸到内壁刻着的密密麻麻的"正"字。
最新的一道还带着木屑，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青铜面具。
系统光幕在绝对黑暗中亮起：特殊场景触发白骨观外围结界（尸气浓度73%）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突然倾斜。
陆昭歌透过缝隙看见月光下森白的牌坊，坊柱上缠绕着用头发编织的绳索。
远处传来诵经声，仔细听却是无数人重复着"见自己如见白骨"。
牌坊下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左手提着盏人皮灯笼。
灯光照出他腰间悬挂的物件——十三枚刻着骷髅的铜钱，正在夜风里发出催命的脆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