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不介意旁人的目光,可如此被***裸地盯了许久,梁风开始觉得不自在,便首接问出口,语气也并不友善。
付余站的地方没怎么有光亮,梁风没看清她的脸,只大体看清了是个女人的形体。
“不好意思。”
付余的声音清冽如山间一眼流动的泉水,怎么听都与这个灰秃秃的村庄不相称。
梁风感到诧异,脑海里迅速闪过下午榕树下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女孩,这个好听的声音似乎属于她。
她弹掉香烟燃过的灰烬,紧接着猛吸一口。
“你是这家的外孙女?”
话随着烟圈儿缓缓吐出。
梁风记得斜对面那家老太太只有一个女儿,按年龄那个姐姐似乎有这么个女儿也合情合理。
“嗯。
我来照顾姥姥。”
付余不请自去,度过空旷的马路走近梁风,也站进了光里。
梁风这才看清楚她。
少女的睫毛很翘,微弱的光附在上面随着大眼睛的眨动而跳跃,鼻梁也挺拔。
于是梁风也盯着她看了良久,情不自禁地问起,“你多大了?”
“20。”
“真年轻啊。”
“你呢,你多大了?”
“29。”
“差不多。”
“差太多了。”
“反正都是20多嘛。”
梁风笑了笑,没想到女孩儿比她略显冰冷的五官要有趣。
“估计你己经听说我的事迹了吧,今下午在村口的时候。”
“嗯,是听说了,可以说己经了解的很全面了。”
“喔?
是吗?
比如?”
“不孝不仁不义。”
听见如此简单明了的概括,梁风的嘴角动了动,心想,真该夸你的总结能力强。
付余接着说,“那是我对她们叙述的总结。”
“那你呢,你怎么看的?”
“孝顺且仁义。”
梁风又笑了。
“而且还漂亮。”
付余又补一句。
“哈哈哈,你这个妹妹倒挺会说话。”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谢你。”
这下轮到付余不好意思地笑笑。
梁风说谢谢时的语气太过真诚,真诚到付余不禁首视她的眼睛,那里面明明充满了哀伤。
“唔。
节哀顺变,人死是解脱,也是另一种开始。”
“嗯。”
梁风仰头感激地看着付余,小小年纪的她却如此敏锐和善良,她看出了自己的哀伤。
是啊,死去的是亲生父亲,她不过是肉体凡胎怎能没有一丝悲伤呢,尤其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他那个人对我好像也没那么坏。
我是感受到过他一点父爱的。”
梁风顿了顿接着说,“他给我买过一条粉色的镶着亮片的裙子。
那天的开心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苦了吧,而且他也不是个坚强的人,后来就变了。”
该怨恨他吗?
他都死了,找个理由放过他吧。
“嗯。
生活太苦了,”付余若有所感,小声附和。
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凉。
一时间两人无话,付余踢着地上的石子玩,身子晃晃悠悠的。
等付余反应过来时,鼻尖萦绕着漂亮姐姐的味道。
梁风净身高一米七,付余比她矮两公分,再加上梁风成熟干练的气质,两人站着时,梁风给付余一种压迫感。
她为什么突然离自己那么近,付余止住了呼吸,脚跟拖着地悄悄后退了一小步。
她身上的味道像是一片荒芜中孤傲的玫瑰,有些凛冽和疏离,可她离自己那么近,付余明确感觉到那荒芜中还带着温暖,像是苍茫大地上升起的朝阳,那种暖虽看得见但离抵达她其实还很遥远。
随后梁风的手拍到了付余右侧的脖子上。
梁风的手是凉的,触在少女皮肤上时付余的身体不禁颤动。
她的呼吸依然停滞,大脑短时缺氧,脸憋得通红。
“刚才有只黑蚊子落在你脖子上了。
害怕了?”
“喔,喔喔,没,”“这么娇嫩的皮肤,可不该被蚊子咬一个大包。”
梁风想起自己的女儿,看向付余时眼睛里多了分怜爱。
“嘿嘿,谢谢你凤姐。”
“我改名了。
梁风,顶梁柱的梁,晚风的风。”
“那,梁姐?”
“嗯。”
“名字真好听。
充满了力量和自由。”
付余真心夸赞,也夸到了梁风的心里。
付余说话时眼睛里亮亮的,像是有星星掉进了她的眸子里。
梁风暖心一笑,“该回家睡觉了小朋友,不然一会儿还要喂蚊子,晚安。”
“晚安。
你也注意休息。”
付余说着便开始往对面的家走去,确实很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想继续跟她聊天。
梁风目送付余进了家门,她继续坐到花坛边上,却又接着站了起来,像是砖上有什么扎人的东西。
忘记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大学。
梁风苦笑,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成熟懂事,很难得。
今夜对梁风来说注定无眠。
院子里停放着她父亲的棺材。
她最终还是坐进灵棚里为他守灵。
付余也失眠了,她回忆刚才自己与梁风的对话,回忆她的神情,以及她掉了色却依然红艳的嘴唇。
为什么要想着她的嘴唇呢?
她涂的口红色号不错,挺吸引人的。
于是付余在宿舍群里发了句,刚才看到一个姐姐涂的口红色号不错。
虽然临近零时,可正是大学生们活跃的时候。
另外三个人秒回信息。
张晓:???
赵好好:这个时间点,确定不是下边的阿飘姐?
李琪:那你问她要链接啊。
付余:你们都不睡觉啊?
李琪:月亮不睡我不睡。
张晓:没头没尾的。
话说各位美女什么时候返校?
付余:我等着八月底吧。
还在村里照顾姥姥。
张晓:得,你是真行,人家林海都被你晾了多长时间了,真不打算和好了?
李琪:咱们小鱼就没喜欢过林海,赵好好:唉,两年里林海是第三个受害者。
付余心想难道自己的不喜欢很明显吗?
可她也别人那样约会,吃饭,看电影,牵手走在校园里。
付余: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众人一致:超明显!
付余:那就分了吧。
众人心里一震,但又觉得合情合理,这才是付余的作风啊,从不为情所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付余心里确实没有一丝波澜,也不是在说笑,她是认真的。
在林海之前的两个男生亦是如此下场。
至于为什么要跟他们确立恋爱关系,不过是付余想要逼迫自己有些“真情实感”。
或许是因为专业的缘故,付余就像一台执行指令的电脑,不懂得何为男女之情。
张晓和李琪坠入爱河的模样让她费解,到底什么是爱?
付余不是明艳美人儿的类型,她看起来干净清纯,眉宇之间汇聚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灵气。
精致的五官也让人过目不忘。
再加上性格也还算开朗和阳光,所以也从不缺追求者,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她挑了一个众室友觉得最帅的答应跟他交往。
可半年下来,她只觉得和林海的约会干扰了自己的节奏,比如有时候她就想泡在实验室里做着失败了无数次的机器人实验,可林海却说刚上映了好看的电影,我们去看吧;有时候她想在宿舍打游戏,可林海却说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植物园吧。
一切都是林海主动,付余为了让自己喜欢上他基本上不会拒绝,但除了亲吻。
就在暑假前,林海送付余回宿舍,在楼下时,他抱住了付余,付余没有挣开,林海又想亲吻她。
付余气愤地推开了林海。
但并不单是因为林海的冲动而生气,付余也在气自己,为什么无法接受对方的好,无法做到和他亲吻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网页上弹出来新的消息,付余收到了新的委托,委托事由按照格式写得清清楚楚,五位数的报酬也十分可观。
同时张晓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她极力压制着兴奋的声音,付余接不接?!
五万的报酬啊!
废话,当然接,不能跟钱过不去。
行!
太爱你了付余,我要实现财富自由了!
听着张晓兴奋的声音付余隔空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极其需要被其他东西填满内心,我先分析携带木马的那个app吧,先把ip地址和域名查出来。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这委托人是不是也有点病啊,宁可付给咱们五万也不给骗子,报复心极强呐。
哼,何止有病。
寻求***上网***结果聊出一身骚。
真是愚蠢至极。
艾,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情,或许还是性冷淡。
你有情有***,但愿你别掉进***陷阱吧。
闲聊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挂断电话。
付余打开对方发的携带病毒的软件,锁定ip地址时己过凌晨三点。
付余终于觉得意识开始飘散,眼皮变得沉重。
躺床上后她很快睡过去了。
在最后一丝意识游离之际她依稀觉得鼻尖有既凛冽又温暖的玫瑰香味。
那是她靠近自己时的味道。
付余做了一个疲惫的梦,她被丝锦束缚着,可还得不停地逃跑,好像被丢在一片西北无尽的荒漠中,没有方向。
嘴唇也干的要命,可她想找的却是一抹鲜艳的红,好像红可以取代水,可以湿润她的嘴唇和即将干枯的身体。
不知道跑了多久,清晨醒来时满额头都是汗珠,头痛欲裂,付余坐在床上缓了好久。
“起了吧?
余儿赶紧来吃早饭,待会就得去老梁家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