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云瑞听见窗外有人轻声呼叫。
“小戏子,醒了吗?
出来吧。”
云瑞蹑手蹑脚的下床,拿上那件己经稀碎的睡衣,裹了腰下,光着脚开门出去。
“大爷,我的衣服……”冷脸的高个子家仆把衣服怼到云瑞怀里,招手示意跟他走。
云瑞在厢耳房的廊下狼狈的套上衣服,就跟着家仆往外走。
可他心里的石头没落地。
“大爷,小的想求大爷一句话……”那人带着路,没回头,冷冷道:“没事了,你走就行了。”
云瑞吸了吸鼻涕,还想问自己怎么捱的这一遭,可没敢开口。
那人开了小侧门,放他出去,关上门之前,冷冷的脸上现出可怜他的神情来。
云瑞不敢逗留,忍着浑身的疼,疾步跑到大路边上的一棵大柳树下,抱着膝盖蹲下。
一首哭到了朝阳升起,小贩吆喝。
“小云子!”
云瑞抬头,是他的师父叶开时,精干和蔼,40岁。
叶开始心疼的伸手:“你没事就好,起来,我带你回去。”
云瑞起身,可疼的跨不开腿。
他抹抹眼泪,抽噎着:“师父,我疼……”叶开时大概猜到了:“那你等着,我去叫个车过来。”
师父搂着徒弟坐上黄包车,还拿罩子挡了脸。
戏班租住的院子在城南的一条小巷里,青砖灰瓦,门前两棵老槐树。
班主赵德福五十出头,圆脸盘上皱纹深刻,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抽旱烟,见他们回来,站起身。
“小云子,你回来了!”
云瑞恭恭敬敬叫了声:“班主”进了西厢房,云瑞蜷缩在床上,像只可怜的小猫。
赵德福叹了口气:"小云子,对不住……"云瑞没懂,轻轻“唔”了一声,眼泪又涌了出来。
赵德福拿被角给他擦泪:“我去打听过了,昨天大帅发那么大火,不是因为你戏唱得不好……”他顿了顿,声音低了:“是有刺客去了老帅府,虽然没得手,可把老帅爷和老夫人吓得不轻,大帅是气那些护院不中用,让刺客跑了,这才……"云瑞嘴唇颤抖:“不是我……”他抽泣的全身抖动,“呜呜呜……不是我的错……”无妄之灾,受都受了,这会子告诉他,他是替人受难,也回不去了。
叶开时宽慰他:“你好好养伤,你妈那,我去跟她说,就说你练功扭伤了。
"云瑞把脸埋进被子里,疼的睡不着。
一个跟云瑞一起长大的,叫卓思亲的武生,凑过来问赵德福:“师父,小云子没事吧?”
“没事儿,皮肉伤,养几天就行。”
“养几天?
他挨打了?
拿药了吗?”
卓思亲话没说完,被赵德福瞪了一眼。
“把你常用的那个金创药拿过来。”
叶开时掩上门,掀被子查看云瑞的伤势。
白皙的脖颈和腰侧落了明显的手指印,满身的青紫。
叶开时接过卓思亲送进来的药,小心翼翼问云瑞:“涂上吧?”
云瑞伸手拿了药,叶开时就起身出去了。
云瑞12岁跟他学戏,是块好料子。
嗓子清亮,身段削俏,尤其那双眼睛,上了妆就是天降的花旦美人。
正因如此,赵德福才不计较他太监的身份。
下午的时候,云瑞发了高烧,连药都喂不进去。
卓思亲帮他一遍一遍的擦身子降温。
好不容易照顾的他有了回寰,外头又来人了。
那人嗓子尖尖的,声音往西厢房里钻。
“赵班主,我们夫人叫我来问,今天怎么没见着云瑞上台啊?”
赵德福陪着笑:“爷,我们小云子练功扭了腰,上不了台,且休息两日呢。”
那人扬声:“哟~这么不小心呢,又不是多金贵的身子,伤了就伤了呗,一场都唱不了了?”
“爷,您受累,过两日,小云子好了,我叫人去府上告诉您一声去。”
“可快着点,我们夫人……”……卓思亲气的把手巾砸进水盆里,愤愤的骂:“呸,吃人不吐骨头的狗怂。”
云瑞睁开眼睛:“小卓哥,我饿了。”
小卓子赶忙:“哎哎哎,好,你等着,我去煮一碗滑水面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