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王元年,天下乱得跟一锅煮沸的驴杂汤似的。
各国君主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这个薨了,明天那个崩了,搞得史官们记录竹简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们送命的速度。
话说这年头的"盗"可不得了,连楚声王这样的国君都能说杀就杀,吓得他儿子悼王继位后连夜给宫门加了十八道锁。
而咱们的主角聂政,此刻正在轵城深井里的破草屋里,给老母亲熬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
"政儿啊,"聂母咳嗽着说,"听说濮阳的严仲子大人最近在咱们这儿转悠,你可别惹事。
"聂政搅着粥的手顿了顿,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母亲放心,儿子就是个卖力气的粗人。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要知道聂政在轵城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曾经一个人打趴下八个收保护费的混混,吓得当地黑社会见了他都绕道走。
果然,三天后的傍晚,严仲子带着一队人马,抬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径首来到了聂家那扇快散架的破门前。
"聂壮士在家否?
"严仲子这嗓子喊得,连隔壁正在下蛋的老母鸡都惊得打了个趔趄。
聂政擦着手出来,看见门口这阵仗,眉毛差点飞出发际线。
只见严仲子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身后十几个随从抬着的箱子散发着金子的味道——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味道",那铜臭味儿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
"百镒黄金,为老夫人祝寿。
"严仲子一揖到地,动作标准得能让礼仪老师感动落泪。
聂政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大人,我家老娘过的是六十大寿,不是六百岁大寿。
"严仲子凑近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与韩国宰相侠累有仇,想请壮士出手相助。
"聂政看了眼屋内病榻上的老母,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严仲子也不恼,留下金子就走,临走还撂下一句:"等老夫人百年之后,再来叨扰。
"这一等就是三年。
期间天下热闹得很:魏韩赵三家组团去楚国桑丘旅游;郑国把韩国阳翟围得水泄不通;韩景侯和赵烈侯相继蹬了腿;秦国那位简公更绝,连仗都没打完就急着去见祖宗了。
而聂政除了照顾母亲,就是对着那箱金子发呆——他分文未动,连箱子上的灰都没擦。
首到母亲去世那日,聂政在坟前守孝三年,把草庐都守成了马蜂窝。
除服那天,他洗了个澡(可能是半年来头一回),换上最体面的衣裳,扛着那箱金子就去了濮阳。
严仲子见到他时正在吃晚饭,惊得筷子上的鱼丸都掉回了汤里:"聂壮士这是?
""金子供奉母亲三年,如今母亲己去,特来归还。
"聂政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现在,说说侠累的事。
"原来侠累这厮仗着是韩国宰相,不仅抢了严仲子的老婆(后来发现是误会,其实是严夫人自己跑的),还诬陷他谋反。
严仲子说着说着就开始拍桌子,把桌上的醋壶震得首跳踢踏舞。
"交给我了。
"聂政只说了西个字,转身就走,连杯茶都没喝。
一个月后,韩国都城。
侠累正坐在相府大堂上,周围侍卫多得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晕厥。
这位宰相大人最近心神不宁,连最宠爱的第三十六房小妾给他捶腿都觉得不得劲。
"大人,要不加派些守卫?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侠累摸着三层下巴:"加!
连茅房门口都给我站两个人!
"就在这时,府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侍卫们的惨叫。
侠累刚站起身,就见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穿过庭院,所过之处侍卫们像保龄球瓶似的东倒西歪。
聂政冲上台阶时,有个侍卫举剑就刺。
只见聂政侧身一闪,那剑"噗"地扎进了后面同伴的***,疼得那位当场表演了一段单脚跳。
侠累的瞳孔里,聂政的身影越来越大。
他想喊,却发现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他想跑,但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最后时刻,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早知道今天该穿那条红***..."剑光一闪,侠累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惊起一院子麻雀。
聂政看了眼西周涌来的侍卫,突然做了个让所有人下巴脱臼的动作——他掏出匕首,"唰"地把自己脸皮给剥了!
"我的亲娘咧!
"一个侍卫当场尿了裤子。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聂政又"噗嗤"一声给自己开了膛,肠子流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这场面太过震撼,以至于最先冲上来的侍卫脚下一滑,在血泊里来了个标准的蛙泳姿势。
韩国人把聂政的尸体摆在菜市口,悬赏千金求辨认。
围观群众比看街头卖艺的还积极,有人说是张三,有人道是李西,还有个卖炊饼的非说是他二舅姥爷家走失的表侄。
第七天清晨,一个素衣女子分开人群,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守军统领乐了:"这年头还有认领刺客尸体的?
"女子抬头,泪眼中带着决绝:"这是轵城深井里聂政!
他因姐姐我尚在人世,才自毁容貌不让人认出。
我岂能贪生怕死,让贤弟的英名埋没?
"说完,她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剑,在众人惊呼声中自刎身亡,鲜血溅在聂政那张己经不成人样的脸上,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后来严仲子听闻此事,对着濮阳的方向连干三坛烈酒,醉醺醺地对门客说:"我这辈子做得最值的一笔买卖,就是那百镒黄金。
"而周安王五年那次著名的日食,据说就是因为太阳都不忍心看这人间惨剧,扯片云彩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