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落,何尘在一片刺目的金芒中皱着眉睁眼。
床榻旁垂落的靛青幔帐绣着金线云纹,他伸手触碰时,冰凉的绸缎触感让指尖猛地一颤——这不是他出租屋里劣质被褥。
木质床柱上盘着栩栩如生的螭龙浮雕,床头矮几摆着鎏金香炉,袅袅青烟裹着陌生的沉水香钻入鼻腔。
他踉跄着翻身坐起,脚下绣着暗纹的厚绒毯软得像踩在云上,这才惊觉身上穿着月白中衣,衣料轻若无物却透着丝丝凉意,分明是从未见过的织法。
"吱呀——"雕花木门被推开,一个小丫鬟捧着铜盆盈盈而入,见他坐起立刻神情紧张屈膝行礼:"少…少爷您醒了…"铜盆里的清水映出何尘惊愕的脸,镜中人虽说带着些许伤痕,但不难看出原本相貌眉目清秀,左眼角泪痣红得惊心,根本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何尘扯过床头铜镜,心跳在看清镜中少年面容时几乎停滞。
这时丫鬟己将新制的玄色广袖长袍展开,衣摆处银丝绣着翻滚的浪涛,腰封上嵌着的羊脂玉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清脆声响。
"家主说过几日等您伤好的差不多了就一定要带少爷去测灵根,家主还说若您还像先前般不服管教就彻底不管您了…"丫鬟小心翼翼的说着就要上前伺候穿衣,何尘却盯着窗外飞檐斗拱的建筑发怔。
远处传来清脆的钟鸣,九道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檐角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叮当当的声响里,他忽然摸到枕边硬物——半截刻着"何氏"篆文的玉牌,边角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血迹。
何尘猛地攥住丫鬟正要提他更衣的手腕,力道之大惊得对方手中的玄色长袍"啪嗒"坠地。
少女指尖冰凉,腕骨纤细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盯着那双绣着金线的袖口——布料上暗纹流转,竟像有细碎星光在经纬间游走。
"啊!
少爷?
"丫鬟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眶瞬间泛起水雾。
何尘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松开手,喉结上下滚动着挤出个僵硬的笑:"我...我自己来。
"余光瞥见铜镜里陌生的面容,左眼角的泪痣红得刺目,恍然惊觉这张脸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出租屋里熬夜修改文件、猝死前打翻的泡面、还有那道刺眼的白光...他捏了捏掌心,疼痛感真实得可怕。
此刻鎏金香炉里飘来的沉水香突然变得刺鼻,何尘强忍着眩晕扶住床柱,指尖触到螭龙浮雕凸起的鳞片——这不是梦,自己真的成了小说里穿越的倒霉蛋。
何尘攥着冰凉的羊脂玉坠,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记忆如破碎的镜面重新拼凑,原身骄纵跋扈的过往如潮水般涌来——强抢民女、当街纵马踏伤摊贩、甚至将乞儿扔进寒潭取乐。
而此刻眼前的丫鬟青玉,前日竟因替被欺辱的厨娘说情,被原身赏了二十板子,裙摆下隐隐露出的绷带,正是昨日新添的伤痕。
青玉垂着头的模样像只受惊的鹌鹑,发间银蝶步摇随着颤抖轻轻晃动。
何尘喉咙发紧,突然发现对方右耳垂上有道新鲜的豁口——那是前日他掷玉杯泄愤时留下的。
愧疚如蚁噬心,他别开眼避开那双湿润的杏眸,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你先下去吧,我...我一会儿去找父亲有些事。”
“少爷...”青玉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昨日您受了伤,还是先用药膳调理身子...”“我说了让你下去!”
何尘脱口而出,见少女瞬间惨白的脸色才惊觉失言。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缓语气:“无妨,就是些皮外伤。”
目送青玉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雕花门外,何尘瘫坐在软榻上。
窗外琉璃瓦折射的七彩光晕在他掌心晃动,像极了青玉耳尖未愈的血痂。
他摸着枕边带血的玉牌,突然想起小说里这类纨绔子弟的结局——不是被主角打脸,就是沦为反派炮灰。
“得先和这具身体的‘恶名’划清界限。”
他捏了捏眉心,镜中陌生面容映着窗外流云,“当务之急,是要在被原身仇家找上门前,先取得父亲的信任...”何尘起身时,玄色长袍上银丝绣的浪涛在光影中翻涌,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他对着铜镜整了整衣领,左眼角的泪痣在苍白面容上愈发醒目——从今天起,这个“何尘”,要为原身的罪孽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