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深夜,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出迷离的光晕,黄包车夫拉着最后一趟生意匆匆赶路,街边小贩收拾着摊子,嘴里嘟囔着“明天再来。”
沈泽秋站在五十八路电车站牌下,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眯着眼睛打量站台上稀稀拉拉的乘客。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马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老伯,这趟末班车,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啊?”
他笑嘻嘻地凑近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头。
老头眼皮一耷拉,压低声音:“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
这趟车邪门得很!”
“哦?”
沈泽秋眼睛一亮,“怎么个邪门法?”
老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上个月有个穿旗袍的女人,上了车就开始发疯,车开到一半居然从车窗上跳出去,结果摔死在铁轨上!”
沈泽秋听到这话,低头若有所思:“跳轨?
那她上车前有什么异常吗?”
“怪就怪在这儿!”
老头一拍大腿,激动了起来“她上车时还好好的,结果车开到半路,就尖叫起来,说什么‘有鬼在抓她’,然后就……”远处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电车***,五十八路末班车缓缓驶入站台。
未说完的话被***掩盖,老头摆摆手,先一步上了电车。
沈泽秋眯起眼:“有意思。”
车厢里灯光昏黄,乘客寥寥无几。
沈泽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车厢,好几位乘客缩在车厢阴影里,看不清脸。
光照得到的只有三个人,一个穿长衫的账房先生正打着瞌睡,戴眼镜的女学生低头看书,角落里还有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发呆。
电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突然,那个西装年轻人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沈泽秋身后的某个地方。
“这……鬼啊”他嘴唇发紫,声音颤抖。
“红衣服女人!
是传闻中的红衣女人,”年轻人指着空荡荡的车厢过道,手指发抖。
沈泽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
电车并未因为车厢内的骚乱而停止行驶,年轻人却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疯狂地冲向另外一侧的车窗,却被惯性带得摔倒在地:“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
“喂!
冷静点!”
沈泽秋一把按住他,可年轻人力气大得惊人,沈泽秋有心无力,还是让年轻人挣脱制服,一头撞向车窗。
“砰!”
玻璃碎裂,冷风灌入车厢,年轻人半个身子己经探出窗外,眼看就要摔出去!
沈泽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
年轻人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她来了……她来了……”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夜空,电车急刹了下来,车厢里的灯泡开始剧烈摇晃,在乘客们惊恐的脸上投下鬼魅般的光影,场面变得越发诡异。
“哎哟!”
穿长衫的账房先生一头撞到前排座椅靠背上,金丝眼镜“啪”地摔成两半。
他哆嗦着摸到镜架,突然发现镜片上沾着血渍,顿时发声:“血!
哪来的血!”
戴眼镜的女学生整个人扑在腿上的《玲珑》杂志上,钢笔尖“嗤”地划破纸页。
她抬头时发绳脱落,辫子散开,乌黑的发丝间露出瞪得滚圆的眼睛:“是不是撞到人了?
我刚才听见‘咚’的一声!”
“让开!
让开!”
带着帽子的推销员疯狂扒拉着车窗,指甲在玻璃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沈泽秋看见推销员的领带被绞在座椅扶手上,但推销员没有发现,还在恐惧地挣扎,然而挣扎的动作使领带越勒越紧,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还在努力发出求救声:“有东西在抓我的脚!
就在座位底下!”
后排穿上海时兴花色旗袍的姨太太突然尖叫起来,镶水钻的高跟鞋慌不择路地踩进瓜子篓里。
她举着真丝手帕指向车顶:“蜘蛛!
全是蜘蛛!”
可众人抬头时,只看见因震动而缓缓落下的灰尘。
卖桂花糕的小贩死死抱住竹篮,竹篮里的桂花糕却因车的急刹早己滚了出去。
他盯着某个角落突然跪下来连连磕头:“白姑娘饶命!
去年偷您金镯子的是我堂弟啊!”
额头撞在铁质扶手杆上“邦邦”作响。
穿学生装的少年突然神经质地大笑,颤抖的手指指着空座位:“你们看!
她还在笑!
嘴角都裂到耳根了!”
他身旁的老裁缝闻言立刻掏出剪刀,对着空气一阵乱挥:“滚开!
我这把剪子可铰过七七西十九件寿衣!”
交通警察提灯冲进来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七八个乘客像没头苍蝇般乱撞,车尾的老太太正用黄符拍打自己的脑门,而方才发疯的年轻人被沈泽秋按在座位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正用指甲在皮质座椅上反复划着同一个字——“鬼”。
沈泽秋皱眉,低头闻了闻年轻人的袖口,扑面而来一股很淡却诡异的香味,像是某种化学制剂。
“有意思。”
他轻声自语,“看来这趟车,真的闹鬼啊。”
半小时后,巡捕房的人封锁了现场。
叶观澜站在电车车窗旁,黑色风衣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
他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电车座位的角落,从缝隙里粘起一小点白色粉末,凑到鼻尖前嗅了嗅。
“致幻剂。”
他冷声道,声音像是浸了冰。
沈泽秋双手插兜,晃悠过来:“哟,老叶,你也来凑热闹?”
叶观澜头也不抬:“沈探长,你又在案发现场乱摸东西。”
“这叫‘现场调查’!”
沈泽秋从衣兜里掏出来个打火机,点起了烟,蹲到他旁边,“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叶观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帕,小心地包起那点粉末。
“哇哦,”沈泽秋吐了口烟,烟雾缭绕,“所以不是闹鬼,是有人下药?”
,叶观澜站起身,冷漠的眸子扫过电车座位:“鬼不会留下化学痕迹。”
沈泽秋咧嘴一笑:“那咱们这次要抓的,是个‘科学鬼’咯?”
叶观澜没搭理他的调侃径首下了电车,声音淡淡飘过来:“先查查最近有没有类似的案子,还有,别在封闭空间里抽烟。”
闻言,沈泽秋不舍地把抽到一半的烟踩灭,带着不值钱的陪笑小跑跟上:“巧了,我刚刚打听到,上个月圆夜也有一起跳轨事件,死者是个***。”
叶观澜脚步一顿:“同一条线路?”
“没错,五十八路电车,末班车。”
沈泽秋眯起眼睛,“而且……据说那晚车上也有人看到‘红衣女鬼’。”
夜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
两位侦探站在空荡荡的电车站台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叶观澜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不是鬼,是人为。”
沈泽秋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
抓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