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白光灯刺破雾气时,林晚秋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从母亲静脉里渗出的黑气,正顺着担架滴落在柏油路上,凝结成永不融化的霜花。
陈三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灼热的符咒之力,那些霜花瞬间化作青蝶,振翅飞向雾气中的仙城城门。
“医院救不了她,只有仙城的回春堂有续命芝。”
陈三的龙形纹身泛起红光,牛仔外套下露出半截鳞片覆盖的手臂,“但你得先过‘望乡关’,凡人擅自入城,魂飞魄散。”
医护人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晚秋摸向母亲手腕,脉搏虚弱得如同游丝,而怀里的血玉正在发烫,那些血丝顺着锁骨爬向咽喉,形成细小的槐花纹路。
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纸条:“若遇绝境,血祭青帝。”
刀锋划过掌心的瞬间,血玉爆发出刺目青光。
林晚秋看见陈三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脸——额间朱砂痣化作槐树叶形,双瞳泛起琥珀色微光,而她的影子在地面上生长出根系,将救护车的轮胎死死缠住。
“对不起。”
她对目瞪口呆的护士们低语,转身时衣摆扫过里程碑,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血珠,沿着“88KM”的刻度蜿蜒成符咒。
陈三吹了声口哨,摩托车竟悬浮起来,车轮碾过符文的瞬间,整面墙壁如水波般荡漾,露出其后流光溢彩的仙城街道。
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云雾缭绕,而是霓虹灯牌与飞檐斗拱并存的奇景。
悬浮在空中的出租车拖着流光尾巴,穿着汉服的少女骑着机械麒麟掠过步行街,街角的茶馆飘出龙井茶香,却混着电子屏上“筑基丹买二送一”的促销广告。
林晚秋攥紧母亲的手,发现自己能看见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灵脉”——那些埋在柏油马路下的青色光带,正是支撑仙城运转的灵气脉络。
“欢迎来到‘第九区’,凡修混居的三不管地带。”
陈三摘下墨镜,竖瞳在夜色中泛着金光,“仙城分阴阳两区,我们现在走的‘黄泉路’,其实是凡人世界的G312国道投影。”
他踢了踢路边的梧桐树,树皮剥落处露出刻满符文的青铜树干,“三百年前灵气复苏,这里就成了界缝,时间嘛......”他指了指电子钟,“你们1982年的惊蛰,这里是2025年5月24日,差着一辈人呢。”
母亲突然剧烈抽搐,吐出的黑血在地上凝成冰晶。
林晚秋慌忙撕开她的衣领,只见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血玉同款的龙凤胎记,周围爬满蛛网状的黑气。
陈三脸色一变,从牛仔夹克内衬摸出一枚刻着“回”字的青铜令牌:“糟了,是‘阴髓咒’,带她去回春堂找孟婆,就说青丘一脉的后人来了。”
霓虹灯牌“回春堂”三个大字突然渗出红光,化作接引灯笼飘向空中。
林晚秋跟着灯笼拐进小巷,却见石板路上躺着个浑身焦黑的男子,胸口插着半柄断剑,剑身上刻着与父亲日记本里相同的符文。
男人看见她额间的槐纹,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青丘...锁龙井...蛟...蛟...”话音未落,身体便化作齑粉,风中残留着槐花香与铁锈味混合的奇特气息。
“别碰他!”
陈三及时拉住她,“这是仙城黑名单上的‘夺舍客’,专门猎杀灵脉觉醒者。”
他用脚尖拨弄男子残留的衣角,露出内侧绣着的穿山甲鳞片——正是父亲照片里那群人穿的制服。
林晚秋浑身发冷,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八月初七”,正是照片背面标注的拍摄日期,而陈三手腕上的刺青,赫然就是那个日期。
回春堂的铜铃在夜风里轻响,推门而入时,穿白大褂的老妇人正在柜台后熬药,三足丹炉旁摆着星巴克纸杯。
“孟婆,救救人!”
陈三将母亲抱上诊台,林晚秋这才看见老妇人耳后别着的不是银簪,而是根白骨磨成的发钗。
“青丘血脉,倒是稀客。”
孟婆掀开眼罩,露出左眼位置的黑洞,里面流转着银河般的星光,“可惜中了北海冰蛟的逆鳞咒,寻常灵药救不活。”
她用骨簪挑起母亲一缕头发,发丝瞬间冻成冰碴,“得要龙首峰的雪参,可那地方......”“我去。”
林晚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血玉突然发烫,那些血丝顺着手臂爬上指尖,在孟婆的药单上烙出焦痕。
老妇人突然笑了,黑洞洞的眼窝转向她:“小丫头,你可知龙首峰被镜花水月大阵笼罩,进去就出不来?”
“她出得来。”
陈三将青铜令牌拍在柜台上,龙形纹身蔓延至脖颈,“青帝传人血祭过望乡关,镜花水月阵该认她为主。”
他转头看向林晚秋,竖瞳里有火焰跳动,“但你得记住,仙城的规矩是拿命换命——你取雪参救母,就得替阵灵守关百年。”
巷口传来警笛声,却不是凡间的救护车。
林晚秋看见窗外掠过几道光影,骑在机械麒麟上的执法队正在追捕逃犯,那些人背后的灵气波动,竟与方才暴毙的夺舍客如出一辙。
母亲的体温正在逐渐消失,林晚秋摸向领口的血玉,突然想起爷爷木箱底压着的泛黄车票——那是1998年8月7日去海城的长途汽车票,日期与陈三的刺青分毫不差。
“我换。”
血玉应声而碎,化作万千光点没入她的眉心。
林晚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裂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在青丘道观前刻下的符咒、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槐花书签、还有三百年前那个站在青铜城门前的道袍男子——他转身时,道袍上绣着的槐树叶,竟与她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孟婆突然剧烈咳嗽,从嘴里咳出半片冰晶:“阵灵...醒了......”话音未落,整座回春堂剧烈震动,药柜上的青花瓷瓶纷纷炸裂,露出里面封存的各色灵气——有幽蓝的鬼火,有金黄的龙涎,还有一缕熟悉的槐花香。
林晚秋抱住母亲滚到桌底,抬头看见天花板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另一个世界:暴雨倾盆的1998年,父亲和陈三们站在决堤的长江边,他们身后是被洪水冲毁的青丘道观,而年轻的陈三举着与她手中相同的青铜令牌,牌面上“望乡”二字正在被洪水冲刷褪色。
“抓住她!
血玉宿主不能死!”
尖锐的女声从街上传来。
林晚秋透过破碎的窗户,看见一群穿着旗袍的女子踏空而来,她们腕间缠着活物般的蛇形灵器,吐信时露出的尖牙上沾着幽蓝毒液。
为首的女子戴着翡翠面具,面具裂缝里渗出黑气,正是方才附身在夺舍客身上的气息。
陈三突然挡在她们身前,龙形纹身覆盖了整张脸:“白娘子,青丘与你万妖盟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
翡翠面具女子轻挥手,蛇群化作黑雾卷来,“三百年前青帝斩我尾椎,现在他的传人现世,我不过来讨个说法?”
黑雾触碰到林晚秋眉心的槐纹,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来如此...你身上有昆仑镜的气息......”母亲的身体突然变得滚烫,林晚秋低头看见她锁骨处的龙凤胎记正在与自己掌心的槐纹共鸣,地面上浮现出巨大的八卦图,那些被震碎的药瓶灵气顺着纹路汇聚,在她们脚下形成通往星空的阶梯。
陈三突然咬破手指,在令牌上画出血符:“趁阵灵苏醒,带她走!
龙首峰的雪参千年一熟,记住要摘带血珠的......”蛇群穿透他的肩膀时,林晚秋听见自己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血玉碎片在她血管里燃烧,掌心涌出的青光化作槐树虚影,那些枝桠瞬间缠上翡翠面具女子的脖颈。
她看见自己的指甲变成青绿色,皮肤下隐约有鳞片凸起,而记忆中那个道袍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青丘一脉,掌人间生死簿,御万木之灵......”“啊——!”
翡翠面具碎裂的瞬间,林晚秋抱着母亲踏上阶梯。
身后传来孟婆的惊呼:“傻丫头,阵灵要的不是你的命!
是你体内的......”话音被星轨吞噬,等她再睁眼时,漫天飞雪落在母亲苍白的脸上,远处冰川之巅,雪参的红光如心脏般跳动,而在雪参周围,跪着一圈被冰封的古人,他们道袍上的槐树叶纹,与她掌心的咒印完全重合。
怀中的母亲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与血玉相同的红光。
她抬起手,指尖轻抚过林晚秋的眉心,那些槐花纹路竟化作真正的枝叶,在风雪中开出第一朵花。
远处冰川传来轰鸣,被冰封千年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内传来千万个声音的合唱:“青帝归位——”陈三的令牌突然在口袋里发烫,背面浮现出三百年前的***:“若血玉认主,速带继承人至锁龙井,切记,八月初七不可沾水......”(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