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冰寒彻骨。
一阵北风刮过,丁大力不禁打了个寒颤。
入冬许久,他身上却还穿着薄薄的单衣。
衣服上补丁摞补丁,早己看不出本来面目。
袖口和裤腿有些短,他的手腕和脚踝露在外面,生着黑皴,被风吹得泛红。
他下意识裹紧衣服,可并无甚作用。
呼啸的寒风穿过粗布的孔隙,全都灌在他的身上。
他只好拎着木桶走得更快些,这样能让身体稍微暖和一点。
刚走到河边,耳畔便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
他抬起头,循声望去。
在距他五丈开外的一处冰窟窿里,一道人影挥舞着双臂,在大声求救。
这是有人掉进冰窟窿了。
丁大力二话没说,便朝那道人影跑去。
整条河都上冻了,冰面上遍布着不少冰窟窿。
有些是取水留下的,有些则是捞鱼留下的。
若是不小心掉进没冻瓷实的冰窟窿里,想要自己爬上来是极难的。
时有因此丧命的事发生。
丁大力不晓得太多大道理,却也明白人命关天。
等他跑到近前,认出冰窟窿里的人,是同村的瞎三爷。
瞎三爷并非全瞎,还有一只眼睛是好的。
他无儿无女,靠给乡里乡亲堪风水八字生活。
平日里,方圆几个村子谁家有红白喜事,盖屋上梁之类的事都会找他。
“三爷,您先抱住这个水桶,我再拉您上来。”
丁大力将木桶倒扣着放进了冰窟窿。
“大力,是大力呀。”
瞎三爷激动地说道。
他依着丁大力的法子,抱住了倒扣的木桶,借着这股浮力,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随即,丁大力趴在冰面上,向瞎三爷伸出手去。
两人费了好一番力气,瞎三爷总算是从冰窟窿里爬了出来。
丁大力手上被冰碴子划破了几道口子,流出血来,不过并无大碍。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瞎三爷感动得热泪盈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丁大力又才十三岁,他恨不得当场给丁大力磕几个。
“好孩子,你救了三爷一命啊。”
丁大力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三爷,外边天冷,您赶紧回家去烤火吧。”
瞎三爷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大力啊,这是今日去河上村,主家送我的半只烧鸡,留给你吃吧。”
说完之后,瞎三爷还打了一个酒嗝儿。
河上村和丁家村仅一河之隔。
看来瞎三爷应该是多喝了两杯,过河道时,才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
听见“烧鸡”二字,丁大力眼前一亮,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他长这么大,就吃过一次烧鸡,还是小时候在娘的葬礼上。
那时候,爹还活着。
是爹拿着一根鸡腿,安慰嚎啕不止的他。
不待丁大力开口,瞎三爷一把便将油纸包塞到他怀里,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他浑身上下都被泡透了,今日又天冷风寒,再不回家,非得被冻成冰雕不可。
三爷走远之后,丁大力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包。
真香啊。
金黄的皮泛着油润的光泽,嫩白的肉软烂脱骨。
丁大力深深闻了一口,香气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没舍得吃,又将烧鸡原样包好。
他出来之前,刚吃了两个麸子饼,又喝了两大碗水,现在还不饿。
丁大力将烧鸡揣在怀里,转身捞起木桶,打了满满一桶水。
他正准备拎回家去,却突然看见水桶中浮着一只精致的白瓷瓶。
丁大力有些好奇的将其捞了出来。
他那被冰碴子割破的手指还在流着血,渗到了白瓷瓶上。
丁大力惊讶地发现,白瓷瓶上闪过一道流光,沾染在上面的血迹,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眯起眼睛,向瓶口内望了一眼,里面混沌一片,啥也看不清楚。
他又用力摇晃了几下,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响。
这瓶子是好看,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哪怕再大些,能装点水也是好的。
丁大力正如此想着,猛然间发现,白瓷瓶竟然真的变大了。
原本只有拇指大小,现在竟然变得和木桶差不多大。
非但如此,那瓷瓶似乎明了丁大力的心意,引导着水流自行灌入其中。
丁大力震惊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冰面之下的水位在持续下降,白瓷瓶却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
丁大力生怕会将整条河吸干,他连忙喊停。
那白瓷瓶当真停了下来。
丁大力喜出望外,看来这瓶子能听懂他的话。
紧接着,他又连道几声“小”。
白瓷瓶竟真的变小了。
他拿起瓶子,让其角度倾斜,滴水不漏。
他喊声“出水”,才从瓷瓶中流出水来。
之后,丁大力又反复试验了几次,得出一个结论,这白瓷瓶和他心意相通,不是每次使用的时候都得喊出来。
玩了一会儿,他便将白瓷瓶缩至拇指大小,放入怀中。
这白瓷瓶是个宝贝,丁大力决定守住这个秘密,谁也不告诉。
隔壁村有个叫李二的,之前放羊的时候,捡到了一块儿银锭,他逢人便炫耀,听说后来被邻居砍死,抢走了银锭,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收好瓷瓶,丁大力便赶紧拎着满满当当的水桶往回走。
装满水的水桶对于这个年纪的丁大力来说,实在是有些重。
他只能拎出一段距离,便放下歇会儿。
如此拎了放,放了拎,总算是到了家。
他刚费力地将桶里的水倒进缸中,背后便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个趔趄,险些栽进缸中。
丁大力回头看去,伯母王月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她手里拿着藤条,嘴里不停咒骂。
“你个没爹没娘的东西,打桶水都这么墨迹,是不是故意偷懒。
你吃我们家,喝我们家,住我们家,竟还想着偷懒,真是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赶紧将水缸接满,再去山上砍些柴回来。”
说着,伯母又用藤条在丁大力背上狠狠抽了一下。
他本就穿着单衣,一藤条下去,首接皮开肉绽。
丁大力疼得龇牙咧嘴,却愣是一声不吭。
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只会让伯母抽打得更厉害。
寄人篱下的生活,连畜生都不如。
丁大力默默拎着水桶出了门,又往返了西趟,才终于将水缸接满。
没有片刻喘息,他拎着斧头便上山砍柴去了。
首至日落西山,丁大力才砍好了一担柴。
他又累又渴,靠坐在木柴上,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那个白瓷瓶能存水,干活的时候也能有水喝。
他摸出瓷瓶,心念一动,瓶口便流出水来。
丁大力喝得心满意足。
他咂吧咂吧嘴,仔细回味。
丁大力常喝那河里的水,又腥又苦,即使烧开了,也压不住味道。
可这瓷瓶里的水却分外清冽甘甜。
非但如此,他喝完瓷瓶里的水,感觉后背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丁大力仔细打量着这白瓷瓶,这不是一般的宝物,不只能变大变小,储存水,似乎还有更神奇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