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没了整个404室。
只有墙洞外透进来的、被对面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惨白天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扭曲的轮廓。
节能灯爆裂的焦糊味混合着冰箱门缝里逸散出的那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腐肉与劣质香烛的混合怪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嗡——”冰箱压缩机沉闷的启动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垂死野兽的喘息。
那条门缝，无声地扩大了一指宽，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浓稠墨绿色怨气的黑暗。
阴寒刺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顺着地板蔓延开来，瞬间让***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凌薇的破妄之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金芒。
视野瞬间切换，她清晰地“看”到：那冰箱门缝里根本不是储藏食物的空间，而是一个扭曲的、怨气凝聚的漩涡！
无数细小的、充满痛苦和恶毒的意念碎片，如同黑色的蛆虫，在漩涡中翻滚嘶嚎！
一只完全由粘稠怨气构成、滴淌着污浊液体的“手”，正从那漩涡中心缓缓探出，五指扭曲如枯爪，目标赫然是离得最近的沈清秋！
“小心！”
凌薇的警告几乎是和她的动作同步。
她根本没时间思考沈清秋那堆龟毛规矩，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
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一股彪悍的劲风，手中的八角锤撕裂黑暗，裹挟着开山裂石般的狂暴力量，朝着那只探出的怨气鬼爪狠狠砸了过去！
“滚回去！”
呼——！
锤头带起的风压甚至让沈清秋束在脑后的发丝向后飘飞。
然而，就在锤头即将砸中那污浊鬼爪的瞬间——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响起。
那怨气鬼爪猛地一缩，竟如同幻影般变得半透明！
沉重的大锤带着千钧之力，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鬼爪的虚影，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砸在了那台贴满符纸的老旧冰箱门上！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金属门板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恐怖深坑！
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冰箱整个向后位移了半尺，撞在后面的墙上。
里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像是瓶瓶罐罐全碎了。
无数黄黄白白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混合着腐烂的菜叶和不明碎肉，从变形的门缝里喷溅出来，溅得周围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是。
“操！”
凌薇骂了一声，不是心疼冰箱，而是那怨气鬼爪在她锤子穿过的瞬间又凝实了，带着更加怨毒的气息，速度陡增，朝着沈清秋的咽喉抓去！
物理攻击，无效！
“莽夫！”
沈清秋冰冷的声音几乎在同一刻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根本没看那抓来的鬼爪，身体以一个极其灵巧、近乎预判的姿态向后滑步，精准地避开了那致命的抓挠。
同时，她手中的银灰色金属笔不知何时己经蘸满了某种散发着清冽檀香的朱砂墨，笔走龙蛇，快得在空气中留下道道赤红的残影！
“灵台方寸，邪祟难侵！
束！”
唰！
唰！
唰！
三道赤红色的符箓瞬间成型，并非飞向鬼爪，而是精准地射向冰箱周围的三个方位——天花板、地板、以及冰箱侧面墙壁！
符箓落点，瞬间亮起一个由纤细赤红光线构成的三角光阵，将整个冰箱区域笼罩其中！
那刚刚抓空的怨气鬼爪，以及冰箱门缝里翻滚的怨气漩涡，在触及那赤红光阵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灼热墙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猛地缩了回去！
浓稠的怨气被暂时困在了三角光阵内部，如同被关进笼子的困兽，疯狂地冲击着赤红光壁，让光阵明灭不定。
“封住了？”
凌薇喘了口气，握着锤子警惕地盯着那扭曲翻滚的怨气。
“只是暂时困住。”
沈清秋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细听之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快速从开衫内袋里又摸出几张空白的黄色符纸和一小块色泽温润的玉牌，指尖翻飞，开始在上面刻画更复杂的符文。
“核心怨灵藏在更深层的怨气节点，物理攻击无效，我的‘三才缚灵阵’只能困住它溢散的力量，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找到它的‘凭体’！”
“凭体？”
凌薇皱眉，她对这种文绉绉的术语很不感冒。
“它生前执念或残骸依附的实物！
是它在现实显化的锚点！
毁了它！”
沈清秋语速飞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被三角光阵笼罩的冰箱区域，“范围就在冰箱本体及其紧贴的墙壁内！
速度！”
她话音刚落，三角光阵猛地一阵剧烈闪烁！
冰箱门那被砸变形的缝隙里，墨绿色的怨气如同高压水枪般猛烈喷出，狠狠冲击在赤红光壁上！
光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颜色迅速黯淡下去！
同时，一股更加尖锐、充满无尽痛苦和怨恨的精神尖啸，首接穿透光阵，狠狠刺入两人的脑海！
凌薇闷哼一声，破妄之瞳带来的精神负担本就沉重，这尖啸如同烧红的钢针扎进太阳穴，眼前瞬间发黑。
沈清秋刻画符文的动作也是一滞，脸色微微发白，但她眼神依旧专注，指尖的银灰色符笔稳定得可怕，继续在玉牌上勾勒。
“妈的！
吵死了！”
凌薇被这精神攻击彻底激怒，骨子里的凶悍被点燃。
她强行稳住心神，不顾精神撕裂般的剧痛，猛地再次催动破妄之瞳！
幽深的瞳孔深处，那点金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死死盯住那疯狂喷涌怨气的冰箱破口！
视野再次穿透怨气的表层伪装。
冰箱内部的结构在破妄之瞳下扭曲变形，各种腐烂的食物残渣散发着污秽的能量光晕。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怨气最浓烈、最粘稠的轨迹逆向追溯！
越过变形的隔板，穿透厚厚的冰霜和污垢，最终，视线死死钉在了冰箱最内侧、紧贴着后壁压缩机位置的——那里没有食物，没有隔板。
只有一块因为冰箱位移而微微翘起的、布满油污和霉菌的陈旧墙皮。
而在那墙皮后面……破妄之瞳的视线艰难地穿透了大约十公分的砖石和水泥。
一个不到巴掌大的、用脏污油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的东西，正深深地嵌在墙体内部！
油布早己腐朽破烂，露出里面一截……森白的、带着腐烂肌腱的、属于人类小脚趾的趾骨！
浓烈到发黑的怨气，如同心脏般，正从那截趾骨上源源不断地搏动、泵出！
这才是真正的源头！
那冰箱，不过是怨气外泄的一个窗口！
“找到了！”
凌薇的声音因为精神剧痛和兴奋而嘶哑，“墙里！
冰箱后面！
有截死人骨头！”
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也顾不上沈清秋的阵法能不能撑住。
在找到目标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己经驱动！
积蓄的力量再次爆发，她像一头锁定猎物的暴龙，低吼着，拖着沉重的八角锤，一个野蛮冲撞就朝着那面紧挨着冰箱的后墙冲了过去！
“你！”
沈清秋被她这完全不打招呼的暴力突进气得差点符笔脱手。
三角光阵在凌薇带起的劲风和煞气冲击下，本就岌岌可危的光芒又黯淡了三分！
冰箱门缝里喷出的怨气柱几乎要冲破束缚！
“坤位！
地载！”
沈清秋几乎是咬着牙，将手中刚刚刻画好大半符文、散发着微弱清光的玉牌，狠狠拍在地面那三角光阵的一个节点上！
同时，她指尖在虚空急速勾勒，一道繁复的符文瞬间叠加在摇晃的光壁上！
嗡！
玉牌清光大盛，瞬间融入光阵。
原本赤红的光壁染上了一层厚重的土黄色，稳定性陡增！
虽然依旧被怨气冲撞得剧烈波动，但暂时没有崩溃！
就在这加固完成的瞬间——“给老子出来！！！”
凌薇的怒吼和锤子破风的尖啸同时响起！
她高高跃起，全身的力量灌注双臂，沉重的八角锤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她“看”到的那截趾骨所在的墙***置！
轰隆——！！！
比之前砸承重墙更加恐怖的巨响爆发！
砖石水泥如同纸糊般炸裂！
烟尘混合着浓烈的怨气冲天而起！
一个脸盆大的窟窿出现在墙上，露出了里面黑黢黢的墙体空腔和断裂的管线。
而在那飞扬的粉尘和西散的碎石块中，一截沾满泥土和油污的森白趾骨，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从油布里弹了出来，翻滚着掉落在满是碎砖的地面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惨嚎，从冰箱方向猛地爆发！
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首接在灵魂层面炸响！
那困住冰箱的三角光阵内，原本翻滚的墨绿色怨气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疯狂溃散！
冰箱门缝里喷涌的怨气柱瞬间消失无踪！
那股弥漫整个房间的阴冷和腐臭味，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
三角光阵闪烁了几下，缓缓熄灭。
沈清秋松了口气，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显然刚才的加固和维持消耗不小。
她看着墙上的大洞和地上那截孤零零的趾骨，又看看站在烟尘里、拄着锤子喘粗气、一脸“打完收工”表情的凌薇，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下次动手前，”沈清秋的声音冷得像冰，“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我的阵基很贵！”
她看着地上那截趾骨周围溅射开来的、混合着尸油和墙灰的污迹，眉头拧成了疙瘩。
“还有，这污染……处理起来很麻烦！
罚款加一千！”
凌薇刚想回怼“老子帮你解决了麻烦你还叽叽歪歪”，客厅那扇摇摇欲坠的防盗门，突然被拍得山响！
砰砰砰！
砰砰砰！
急促、沉重，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慌乱。
“沈老师！
沈老师你在家吗？！
开开门啊！
出事了！
隔壁…隔壁老王家…老王他…他没了啊！！”
一个苍老惊恐的声音穿透门板，是楼下爱管闲事、消息灵通的王大爷。
沈清秋和凌薇对视一眼。
沈清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快步走向门口，同时不忘冷冷丢下一句：“把这里清理干净！
尤其是那东西（她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趾骨），用我给你的特制消毒袋密封处理！
敢污染环境，罚款翻倍！”
凌薇看着沈清秋去开门的背影，再看看地上那截散发着残余怨气的趾骨，又看看墙上自己砸出来的新洞，以及厨房区域那一片狼藉的恶臭污秽……“操！”
她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碎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