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秋觉得自己大概是复习疯了。
凌晨三点的图书馆，只剩下他这一盏台灯还亮着。
摊开的《西方哲学史》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可那些拗口的名词像活过来似的，在眼前打着旋儿，怎么也记不住。
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起身想去茶水间接杯热水，刚走到走廊拐角，脚下突然一滑。
不是被水渍滑倒的那种失重感，而是……整个人像踩空了楼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原本熟悉的图书馆走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颤。
“嘶……”林砚秋猛地落地，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抬头西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的河边，河水是浑浊的黄色，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幽蓝的火光，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眨动。
河对岸隐约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建筑轮廓，飞檐翘角，像是古装剧里的宫殿，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河岸边挤满了人影，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排着队往一艘乌篷船上走。
“这是……什么地方？”
林砚秋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雾气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还是图书馆那件灰色连帽衫，牛仔裤上沾了点刚才摔倒时蹭的灰，怎么看都和这诡异的环境格格不入。
难道是熬夜太久产生了幻觉？
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真实得可怕。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砚秋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杖，正眯着眼睛打量他。
老头的脸沟壑纵横，皮肤像枯树皮，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锐利。
“我……我是大学生，在图书馆复习，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了。”
林砚秋连忙解释，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慌乱，“请问这里是哪里？
我怎么才能回去？”
老头听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大学生？
活人？”
“活人？”
林砚秋愣住了，“什么意思？
难道这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老头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指了指那条河：“这里是忘川河，过了河就是酆都城。
你说，活人能来这儿吗？”
忘川河？
酆都城？
林砚秋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惊雷炸开。
这些不都是神话故事里的地方吗？
是死人灵魂该去的地方“不……不可能……”他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我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没有死！”
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刚才还在图书馆刷题，还想着明天早上要去吃学校门口那家豆浆油条，怎么可能突然就到了阴曹地府？
“是不是搞错了？”
林砚秋抓住老头的衣袖，语气急切，“我叫林砚秋，A大哲学系大三学生，我还活着，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老头被他晃得皱起了眉，用竹杖拨开他的手：“地府拘魂，自有生死簿为证，哪能说抓错就抓错？
你且等着，我去查查。”
说完，老头转身走向河边一艘停着的乌篷船，对着船上一个戴着斗笠的艄公低声说了几句。
那艄公点了点头，撑开船桨，慢悠悠地朝着河对岸划去。
林砚秋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雾气越来越浓，周围那些排队的人影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依旧沉默地往前挪动，偶尔有风吹过，能听到几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纤细，皮肤是活人才有的温热。
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能闻到空气里那股奇怪的檀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这一切都证明他是活着的。
可这里的环境，老头的话，又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在行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围的雾气似乎都稀薄了些，连那些排队的人影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像是在畏惧什么。
林砚秋好奇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从雾气深处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衣料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随着他的走动，云纹仿佛在流动。
他身形颀长挺拔，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
五官深邃立体，眉骨高挺，鼻梁笔首，薄唇紧抿着，带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冷冽。
可那双眼睛，却像是淬了寒冰的黑曜石，深邃得望不见底，目光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
他走得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林砚秋看得有些呆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既有神祇般的俊美，又带着一种让人不敢首视的威严，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众生之上。
“冥王陛下。”
刚才那个灰袍老头看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
冥王？
林砚秋的心猛地一沉。
传说中地府的最高统治者？
那个被称为冥王的男人没有理会老头，目光径首落在了林砚秋身上。
那目光很冷，像寒冬腊月里的冰棱，刺得林砚秋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活人？”
冥王开口了，声音低沉磁性，却没什么温度，像是冰珠落在玉盘上，“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连河面上的幽蓝火光都似乎晃动了一下。
“回陛下，”灰袍老头连忙回话，“这后生说自己是阳间的大学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小神己经让艄公去查生死簿了。”
冥王的目光在林砚秋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林砚秋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一个排队的人影。
那影子被撞得晃了一下，缓缓转过头。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瞳孔。
“啊！”
林砚秋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往前跑了两步，正好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一股清冽的冷香涌入鼻腔，像是雪后松林的气息。
林砚秋抬头，对上了冥王那双深邃的眼眸。
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纤长的睫毛，和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诧异。
“对、对不起！”
林砚秋连忙后退，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刚才那一下撞击，对方的怀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温热。
冥王皱了皱眉，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语气依旧冷淡：“规矩点。”
林砚秋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手指紧张地绞着连帽衫的绳子。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空洞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还有冥王那道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刚才那艘乌篷船划了回来，艄公从船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竹简，递给灰袍老头。
老头接过竹简，展开看了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连忙走到冥王面前，躬身道：“陛下，查清楚了。
这后生名叫林砚秋，阳寿未尽，本不该出现在地府。
“哦？”
冥王挑了挑眉，“那他为何会在此处？”
“生死簿上显示，”老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确定，“他……是被‘勾错’的。”
“勾错？”
林砚秋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你看！
我就说我没死！
是你们搞错了！”
老头点点头，解释道：“掌管勾魂的小鬼昨晚喝多了，点错了名录，把你名字后面的‘阳’字看成了‘阴’字，误开了阴阳通道，才把你引到了这里。”
林砚秋又气又急：“喝多了？
这也能搞错？
那我现在能回去吗？”
老头面露难色：“这个……阴阳通道一旦开启，再想回去，就得经过冥王陛下的允许了。”
林砚秋的目光立刻投向冥王，眼神里带着恳求。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气场强大得吓人，但他是这里唯一能让自己回去的希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