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三袋！”
王二麻出现在篱笆外。
这在田树莓的预料之中。
米给出去了，人却跑了，可不得追上门来。
田承光吓得浑身僵硬。
王二麻带不走人，肯定会要回那三袋米！
可他现在只剩两袋米！
田秀英感受到他的惊恐，朝王二麻叫道：“你谁啊？
别把我家栅栏踩塌了！”
王二麻呸了一声，推开门栏走进来：“我是谁？
得问你孙子啊！
他用那瞎眼小姑娘换我三袋米！
现在米跟小姑娘都跑回你家了，我总得要回一样噻！”
田承光卖了田树莓。
就为了三袋米！
田秀英羞红了脸，面上还是硬撑。
“不要胡说八道！
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
大米还给你就是了！”
她说完将手里两袋米递给王二麻。
王二麻掂量两下：“还有一袋！”
田秀英问田承光：“乖宝，还有一袋呢？”
田承光支支吾吾，半天没个确切说法。
王二麻：“该不会是吃了吧？”
闹饥荒他见多了。
一年半载吃不饱，见着大米那都是生啃。
“我没吃，弄丢了。”
田承光低着脑袋，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回来的路上被米香诱得头晕目眩。
实在没忍住，找了个犄角旮旯烧火煮米。
没烧几分钟，半生不熟全进了肚里。
他原本打算让田家人都尝尝大米的滋味。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好指责他卖小孩换大米。
现在大家都没吃上，他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吃独食。
王二麻冷笑两声，对他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饥荒好几年，大米贵过黄金。
谁敢弄丢！
弄丢了不找？
弄丢了这么淡定？
“我不管怎么没的，反正你得还回来！”
在场的人呼吸一滞，不敢出声。
这半年，田家二十几口人，靠着一点红薯糊糊续命，肚子就没填饱过。
红薯都快吃不上了，哪有大米还给他！
田秀英软下来：“要不我写个欠条，等明年有了收成，双倍还你？”
“开什么玩笑？”
王二麻不乐意。
“现下这光景！
你能保证明年有收成？
你觉得自个儿还能撑到那时候？”
田秀英脸气得变成猪肝色。
她六十出头的人，居然被人当面诅咒活不过明年！
关键她还不能反驳！
欠着别人的债还不上。
唾沫吐脸上都得受着！
更何况，对方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
大旱灾年，家家户户连续两年颗粒无收。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都说还有几年要熬。
米就是命！
用来还债？
那给的是米吗？
给的是命！
别说没米，就算有，到了搏命的关口，十有***都要藏着掖着。
王二麻是知晓其中道理的，所以不允许任何拖延。
那袋米的债，今天必须消了！
“拿不出米，就用人抵债！”
王二麻话一出，田秀英看了眼田树莓。
田佩紧紧抱住田树莓。
想到不久前差点失去自己的小女儿，她心如刀绞。
她向来很怕家里这个恶婆婆。
此刻却生出要与恶婆婆对抗的勇气。
谁都不能从她手里夺走小树！
王二麻：“让你孙子跟我去煤矿干活。
干一个月，抵了那袋米！”
煤矿那地太危险！
田秀英不舍得田承光去吃苦。
一开始不是要田树莓吗？
怎么打起她宝贝孙子的主意了！
田秀英赔笑道：“要不用红薯抵你的大米？
两百个红薯总够了吧？”
王二麻皱眉：“你没搞错吧！
你那地窖里的红薯放多少年了，干瘪难吃谁稀罕啊！”
田秀英笑容僵在脸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本来日子就过得艰难，还碰上个讨债的刺头！
肯定是田树莓招来的！
打小算命的就说她克亲，现在真克上了！
这种招霉运的孩子，就不该继续在田家待下去！
如果非要舍弃一个孙辈，首选必然是田树莓！
地窖里的红薯吃得差不多了。
再过不久，全家人红薯汤都没得喝！
到时候怎么办？
还不是得卖儿卖女？
田树莓眼瞎不中用，搁家里吃白食，不卖她卖谁？
田秀英心里一通琢磨，很快自己说服了自己。
早卖晚卖都是卖，能打发掉王二麻，这些年也算是没白养她。
这边跟王二麻一商量，田佩那边急了。
“妈，小树才五岁，不能卖！”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田树莓身上。
田树莓心脏一阵刺痛。
田秀英看不上田佩这个大儿媳，处处挑刺打压。
田佩稍微不顺从，田秀英会变本加厉骂她。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田佩对田秀英害怕达了极点。
田秀英一个凶狠的眼神，都能让她当晚睡觉做一整夜的噩梦。
田佩不肯卖掉小女儿，跟婆婆唱反调，必然会引来更多恶意。
“你别说话！”
田秀英投来一个凶狠眼神。
她不敢大声斥责，怕引来邻居看热闹。
卖孙女这种事丢脸，能不声张就不声张。
田佩紧紧抱住田树莓，闷声哭。
母亲对女儿的爱意太浓烈！
田树莓鼻子微酸，一股怜意涌上心头。
谁敢欺负妈妈，她就报复谁！
田秀英出了名的大嗓门，今天却将声音一压再压。
事情不光彩，她不想太多人知道。
田树莓摸准她的这个心理，很快有了应对的主意。
“大家伙快来看啊！
杏花村新添一桩大事！
田秀英要卖孙女！
贱卖！”
田树莓放开嗓子大喊。
喝了灵泉水，嗓音穿透力十足。
百米外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举着喇叭吼出来的。
田秀英好面儿。
她曾说过，就算真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那也要挺到最后，做村里最后一个卖的。
结果现在打了自己的脸。
田秀英要卖孙女！
全村人都可以笑话她了！
一传十，十传百。
田家篱笆外围站满了人，都来看这场大戏。
田秀英脸色煞白。
事情突然闹这么大！
光彩吗？
怎么收场？
“田秀英，你也不是最后一个啊！
哈哈！”
有人起哄。
田树莓十分满意现状。
借全村的力量阻止田秀英卖她！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
田秀英反复否认。
“不卖？
那你还我米！”
王二麻面部扭曲，双眼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