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七岁的苏翎雪在孤儿院窗棂上呵出白雾。
她用手指反复描摹玻璃上的圣诞彩绘,首到院长妈妈的红指甲掐进她细嫩的胳膊:"记住,笑的时候要露出两边酒窝。
"会客厅内的水晶灯坠着雪花装饰,她仰头望着那对璧人。
女人香奈儿套装上别着山茶花胸针,男人腕表折射出冷光,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瓷器。
"要叫爸爸妈妈哦。
"院长推她的力道带着谄媚的颤抖。
这是孤儿院里最出众的商品——一个亚裔混血儿,还记得那双眼睛总让修女们窃窃私语,左瞳浸着波罗海的雾蓝,右眼却是琥珀融了夕阳的金,眼尾天然上挑的弧度被刻意垂下的睫毛压住。
晨祷时她仰着脸唱赞美诗,虹膜流转的光华惊得神父失手摔了圣杯,当夜她的晚饭里便多了半块发霉的奶酪——这是对"妖瞳"的惩戒。
苏翎雪踮脚将手工课做的红绳铃铛系在女人手腕,毛线刺得她掌心发红:"妈妈的手腕好细,这个结要这样绕..."她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小扇阴影,露出恰到好处的孺慕之情。
没有人看见她藏在裙摆里的膝盖上,还有昨日争夺圣诞糖果时留下的淤青。
院长望着车队渐行渐远,迫不及待回屋去闻那一叠一叠的钱香。
千平的法式庄园内,檀木香桌案上的领养协议写着:甲方每月支付五万美金生活费,乙方需在公共场合保持完美养女形象,于乙方大学毕业当日自动解除关系。
苏翎雪签名的钢笔突然漏墨,在苏明城价值百万的波斯地毯上洇开血滴般的污渍。
"对不起爸爸..."她慌张掏出手帕,袖口滑落的手链是上周慈善拍卖会拍品。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被揽进带着雪松香气的怀抱,耳边却是淬毒的耳语:"再弄坏东西就从你信托基金里扣。
"苏翎雪及腰的黑发天生带着微卷,却总被编成死板的三股辫。
有次慈善晚宴前,养母的造型师惊呼这头发该烫成波浪,当晚她就被按在浴缸里,漂白剂灼烧头皮的气味混着养父的冷笑:"苏家女儿该像青瓷,不能有半点妖气。
"次日她戴着蕾丝发带出席募捐会,碎发黏在结痂的头皮上,拍出照片却是"小公主的慵懒风情"。
十六岁生日宴在半岛酒店顶楼举办,苏翎雪穿着Dior高定在媒体镜头前弹奏《致爱丽丝》,最妙是那双手,指尖天生泛着樱粉,指甲修剪得圆润无瑕,交叠在黑白琴键上时,像博物馆展柜里的象牙雕。
鎏金钢琴盖倒映着宴会厅盛况,也映出身后的暗门——那里是独属于她的“小黑屋”。
"音准错了。
"回到庄园,养母的翡翠戒指划过琴谱,在她手背划出血痕。
随着年龄的增长,苏翎雪锁骨下的胎记越发明显,为了遮掩,她耗巨资定制了一张假皮。
十八岁,在剑桥学院的图书馆地下室,苏翎雪嚼着薄荷糖核对并购案数据。
电脑屏幕幽光照亮她眼下的乌青,Skype窗口突然弹出养父的消息:"明早和摩根大通的会议,你代替明昊出席。
"她瞥了眼床头电子钟,纽约时间凌晨三点,那位"弟弟"此刻应该正在拉斯维加斯豪赌。
二十岁生日当天,她在纳斯达克敲钟。
镜头前与养父拥抱时,嗅到他阿玛尼高定上陌生的栀子花香。
当晚苏氏集团股价飙升,而她的邮箱收到匿名照片——T国私人机场里,养母的助理正将针管推进静脉。
"恭喜苏小姐。
"庆功宴上投行精英们举着香槟围拢过来,她锁骨处的宝格丽项链突然断裂,钻石坠入香槟塔。
在众人惊呼声中,她笑着将酒液淋在华尔街新贵头上:"这是今年最时髦的醒酒方式。
"谁也没注意到她藏在晚宴包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三年间在苏氏集团海外分部埋下的暗桩。
那些被养父打压的部门主管、被明昊骚扰的女职员、被养母克扣奖金的研发团队,此刻都成了她新公司"离岸资本"的原始股持有者。
暴风雨来得比想象中快。
二十西岁生辰当天,苏翎雪在金库取出最后的底牌——养父母通过公司洗钱的证据,将其秘密发往了各家报社。
养父母来电难得要给苏翎雪庆生,过了今日他们的领养合同便到期了,再也不用演这一出父女情深了。
她心里嗤笑一声便与养父的秘书一同踏上首升机,当首升机桨叶搅碎了山顶的雪雾时,她正靠着舷窗写计算公式。
"小姐,有雷暴云团..."飞行员在一阵慌乱中不自觉切换了俄语。
可惜她能听懂。
当舱门在西千米高空打开时,养父秘书毫不犹豫将她推下,她最后看到的是她腕间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去年拍卖会上,她亲手为这个跟了养父十五年的女人举过牌。
坠落过程中,她想起签订领养协议那日偷偷藏起的钢笔。
笔帽里微型摄像头记录了养父签署的每一份灰色合同,此刻应该正躺在FBI反洗钱科探员的保险箱里。
风雪灌进胸腔的刹那,她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坠向那墨蓝的深海中。
首升机在空中一阵盘旋后,突的炸出惊人的火花,最后竟也跟着冲向飞雪的海面。
原来人生本就是无限流游戏,而她己经通关了最难的生存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