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和着麦秸构成了墙壁的主体,一张土炕就占了屋内三分之二的面积。
正对着的是一个梨木的高低柜,墙角靠着一张木椅,拼接的土布门帘被掀起挂在墙边的钉子上保持通风,白亮的日光透过老槐树茂盛的枝叶落在纸糊的木窗上,影影绰绰。
窗台瓦砌,摆着搪瓷缸、一盒火柴和一把生锈却被磨得光亮的黑铁剪刀,随手可够。
余向暖一眼就看见了土炕中央墙上的伟人年历画!
画上的领袖熟悉的大背头,他身穿中山装,精神矍铄,举手抬足间大气磅礴、意气风发,旁书“颗粒归仓,支援西化”,画的下角印着1980,西北第二合成药厂制。
“向丽,今天是阴历几月几号?
星期几了?”
余向丽瞅了眼闭上眼睛的大姐,停下手中打着的蒲扇,爬上土炕,对着年历研究了一番。
“大姐,你月初参加的中考,今天是阳历7月20,阴历六月初九,星期日,哎呀,正好是赶集的日子!”
“赶集?
咱家有钱吗?”
余向暖幽幽道,“你说,爸为啥不让我读书啊?
难道我考的不够好?”
余向丽瞪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大姐,你中考全校第二,都考上县重点高中了,成绩还不够好?”
“我知道为啥!”
小妹余向娟正端着一大碗水进屋,她人小鬼大,不说话的时候顶着齐耳短发像个男孩子。
小姑娘嘴皮子利索,倒豆子般劈里啪啦道,“前天,爸去隔壁大伯家找奶借钱,大伯娘摔了碗,说西姑嫁去临市都知道每月寄二十块回家,大姐长这么大,白吃白喝还要读书……”“那爸借到钱了吗?”
余向丽追问。
余向娟抿着唇摇摇头,眼里倔强又茫然。
想也知道肯定没借到,要不然原主也不会和父亲吵架,冒着酷暑烈日去地里干活,她晕倒,然后才有自己的到来。
余向暖望着斑驳的土墙,突然想起综艺导演曾说过:‘真正的生存挑战,是把你丢进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就当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是以真实血肉演绎的生存挑战吧!
反正,嫁人是不可能的!
穷人气短,钱要挣,书更要读!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年历画上,领袖的名言警句震耳欲聋。
余向暖再也躺不住,一骨碌爬起来,接过小妹手里的碗,边喝水边问,“家里有书没?
拿来我看看。”
“没有吧。”
余向丽不确定道。
“我之前中考复习的书呢?
向丽,你和向文都在上小学,你们的书呢?
还有你,向娟,把书都拿出来,大姐今天检查一下你们的功课。”
余向丽浓密的睫毛扑闪,一双大眼睛清澈又无辜。
“大姐,你之前说中考结束就用不着那些书,妈就把书拆了糊墙,还有一部分书,做饭生火时用了。”
“对呀,大姐,糊墙时你有帮忙,烧火时也点火了呢!”
余向娟补充道。
难怪她觉得糊墙的纸有些眼熟,余向暖环视被课本纸张裹的严严实实的土墙,不可置信道,“一本书都没剩?”
“我去厨房看看!”
余向娟拔脚就朝外冲。
不多时,余向娟从灶膛里抽出来半本焦黑的《初中数学》,泛黄的纸页上,"勾股定理" 几个字还清晰可辨。
余向暖小心接过书,掌心柔软的水泡摩挲着参差不齐的书页,即使在演艺圈,余向暖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几何明珠”,没想到在这里成了火中取栗的宝贝。
毕达哥拉斯一定想不到,他在沙滩上随手画的几个相连的正方形,在两千五百多年之后仍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宿主绑定成功个人属性面板激活机械音在脑海炸响的瞬间,余向暖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半透明的蓝色光屏悬浮在眼前,映出她呆滞的表情:姓名:余向暖(16/35)体质:59(非健康状态,恐有夭折风险)外貌:80(美人胚子,潜力巨大)智力:110( 够用有余,天才未满)天赋能力:知识就是力量 ——通过阅读书籍可获得能量点能量点:0余向暖盯着 "35" 这个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透明的水泡。
“噗呲——”水泡破裂!
鲜红的血珠顺着掌心流进指缝。
怎么会呢?
这具身体的生命极限竟然只到35岁?!
是了,原主就是在35岁那年因病去世的!
个人属性面板的出现让人惊喜,可随时会剪断的生命之线,让余向暖心乱如麻。
“大姐,你手流血了!”
余向丽眼尖心细,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余向暖的异样。
“哎吆,暖丫头,你妈说你在地里晕倒,没说流这么多血啊?”
余奶奶刚进屋就被唬了一大跳,老二家的大闺女泪眼汪汪地跪在炕上,右手血淋淋还抓着一本烧焦的书。
真是作孽啊!
作为母亲,余奶奶是看不上两个儿子的,大儿子耳根软被后娶的媳妇拿捏,只心疼后妻生的两个儿子,对原配留下的三个孩子不管不问,可怜三个孩子自小没了娘全靠自己拉扯,要不是西姑娘每个月寄二十元钱,她日子根本没法过。
二儿子虽是生产队队长,可生性刚正耿首,不愿占公家一星半点的便宜,甚至为了防止别人说自己不公,凡事总把家里的媳妇孩子排在最后,往往干最苦最累的活,挣最少的工分,日子过得紧巴巴。
可怜如花似玉的暖丫头,明明是家里长得最好的姑娘,却一点苦也没少吃!
动作麻利地从屋外掐了几株小蓟,余奶奶指甲盖掀开泛白的水泡表皮,将捣烂的嫩叶敷在孙女掌心,脓血混着草汁渗进伤口。
余向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咬着唇,眼泪差点飙出来。
很疼!
好在余奶奶的处理办法虽然简单粗暴,却很管用,血很快就止住了。
“好孩子,咱家就你和你大堂哥读书好,你爸要是不管,奶奶供你读书!”
余奶奶拉着余向暖不让她乱动,悄悄将袖子往上一提,露出手腕上被红线缠着的银手镯。
见孙女模样懵懂可怜,她凑近小声说,“等你去上学的时候来找奶奶,奶奶这银镯子能卖不少钱,给你交学费肯定够!”
余向暖心中一暖,松了眉眼,将老人家提起的袖子轻轻推回去。
日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奶奶布满老茧的手指 —— 那是采药和劳作留下的沟壑。
“奶奶,办法总比困难多,离开学还早,我肯定能挣到上学的钱。
再说了,我可不舍得动爷爷留给您的定情信物。”
"死丫头,跟你爸一样犟!
"余奶奶佯装生气,从衣兜里掏出两枚鸡蛋、一小包牛皮纸包裹的白糖,往余向暖怀里塞了塞。
“喏,你这身体是该补补,奶奶年纪大了,经不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