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暮色浸透广州城,珠江水面泛着石油般的幽光。
顾淮的奔驰G63碾过滨江东路,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后视镜里三辆改装路虎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防撞杆上还沾着三小时前撞开越秀区路障时的红漆碎屑。
我叫顾淮,是个通缉犯,犯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1000亿的窟窿加上警方和债主的追捕让我别无选择。
西装内袋的瑞士银行密钥硌着肋骨,那里面冻结的数字比珠江底的淤泥还要肮脏。
在我焦虑的心情中我想,既然己经别无选择,那就是死也要死的与众不同。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顾淮脸上投下斑驳的暗红色,像极了澳门赌场那夜的筹码雨。
他瞥见后座散落的财务报表,每一页都浸透了中小投资者的血泪。
顾淮驾上车,在GZ的路上选择着自己要轻生的建筑物,才开出一个红绿灯就发现有车在跟着,还不止一辆车。
改装车的氙气大灯刺透后挡风玻璃,在后视镜里炸开惨白的光斑。
仪表盘显示油箱还剩西分之一,这让他想起昨夜在珠海边境加油站,那个收了他五百块小费的加油工颤抖的手指。
他猛打方向盘冲进骑楼窄巷,后视镜刮落晾衣杆上的真丝睡裙,像面投降的白旗飘落在追击车辆的前挡玻璃上。
没有办法了只好选择了前面路口的大钟楼,这座始建于民初的哥特式建筑正在旧城改造中苟延残喘,脚手架像枯骨般缠绕着斑驳的外墙。
还记得之前总是在这个大钟楼的楼顶瞭望城市线,此刻那些玻璃幕墙的冷光如同万千把竖立的刀锋。
顾淮的后背撞在钟楼铁门上,铁锈的腥味混着门后堆积的外卖盒馊味涌入鼻腔。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楼顶,青铜大钟的锈迹蹭在掌心,像是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鳞片,带着电流般的刺痛感渗入骨髓。
楼下警笛声中混着债主的咒骂,他们用消防斧劈砍百年红木门的震颤顺着铸铁水管传上来,震得他脚底发麻。
八百年历史的青铜钟在晚风里摇晃,将最后一缕夕阳隔成碎片,钟舌上的铜绿簌簌落在他的爱马仕领带上。
上衣西装里的怀表在内袋发烫,烫伤的皮肤下血管突突跳动。
顾淮拿出怀表这是他上个月在苏富比花10000万拍下的古董,表链还残留着拍卖师戴白手套留下的消毒水味。
想着当时这块怀表的介绍具体时期不可考证,内里的机械是几百年的产物,表盖上的符文确是千年或更久的某种阵法,现在那些蝌蚪状的纹路正渗出暗红色光晕。
顾淮拿着发烫的怀表,发现指针逆时针转动,齿轮咬合的声响突然变得像梵钟轰鸣。
他还没来的及探究,这时突然射来了一颗子弹,子弹擦过铁铸的栏杆时迸发的火星,照亮了追杀者战术背心上刺绣的暗纹。
他终于看清追杀者,那些本该是债主的人,战术背心上竟然绣着天衡的银线篆文。
那些符咒般的纹路在暮色中流转,与怀表盖上的阵法产生诡异共鸣。
顾总,跳啊!
一千亿的窟窿,你填得起吗?
对讲机传来狰狞的笑,电波杂音里夹杂着对面另一部对讲机里传来的英文He must ***.晚风突然静止,远处珠江货轮的汽笛声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淮翻身爬上青铜大钟,这时不知是债主还是警察的子弹擦过耳际,弹道在暮色里烧出赤红轨迹,像根烧红的铁丝穿透凝固的时空。
顾淮心惊只是金融犯罪怎么可能动用枪,这是有人怕我不敢跳下去啊!
他死死攥住钟舌的铜环,突然发现钟体内壁也刻满符文,正随着手里怀表指针逆转重组。
那些青铜铭文如同苏醒的蛇群开始游动,将斑驳的铜锈抖落成金色的星屑。
顶级金融从业者的首觉在回荡,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犯罪和追债,又是枪又是炮,鼻腔里突然充满2013年城中村猪脚饭的香气。
我只是想死的与众不同居然在临死前发现了青铜钟的秘密,青铜钟和我的怀表一起发热突然爆出强光,时间凝固,楼下的枪口、飞溅的木屑、甚至飘落的雨滴都静止在空中,像被封印在水晶中的标本。
顾淮现在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答,他想站稳脚跟让警察把他带走,但鞋底突然打滑——静止在空中的雨滴此刻变成了滚珠轴承。
正在这时又一枪打在了他站立的地方,失重瞬间,顾淮看到青铜钟内部浮现血色文字:7天寿命回溯至2013年,那些文字由无数跳动的比特币符号组成,每个字符都在渗出血珠。
下坠的狂风卷起西装残片,2013年的镜像在眼前展开。
他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有在陆家嘴敲钟的,有在监狱踩缝纫机的,有在东南亚小岛数美金的。
最终所有镜像坍缩成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自己正在吃泡面的场景,那台二手DELL电脑屏正闪烁着MT.GOX交易所页面,比特币价格曲线在虚空中延展成通天藤蔓,每一段暴涨的曲线都对应着顾淮意识里的记忆,如同DNA螺旋般缠绕着他的灵魂。
当最后一丝2013年的阳光穿透发黄的窗帘,顾淮的瞳孔终于聚焦在墙上的挂历。
西月一日的日期被红笔圈出,那是他前世第一次接触比特币的日子。
空气中的霉味混合着隔壁传来的老火靓汤香气,构成记忆里最尖锐的锚点。
落地没有疼痛。
他坐在硬板床上,亚麻床单的粗糙触感让他想起澳门赌场的筹码绒布。
赶紧翻找手机,诺基亚N95的物理按键在掌心留下熟悉的凹陷感。
手机显示:2013年4月1日。
我穿越了?
我重生了?
这是爽文小说吗?
掌心的汗渍在手机屏幕晕开,模糊了锁屏壁纸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姑娘——那是还未被他拉下水的初恋。
青铜钟里的文字到底为什么旋转,我的怀表跟青铜钟有什么关联,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像有把微型电钻在颅内作业。
顾淮着急的摸着口袋,怀表没有跟来?
手指神经质地摸索西装内袋,只触到去年生日时母亲送的平安符,如今己浸满冷汗。
人家小说里写的穿越后不都应该带着一个神器吗?
怎么怀表没有跟来逆转代价难道是我的幻觉?
窗外的霓虹灯牌突然闪烁,中信证券的LOGO染红半面墙,在起皮的墙纸上投下血瀑般的光影。
就在这时顾淮低头看到了手腕上的一串数字,电子表般的猩红字符像是烙在皮肤下的血管。
顾淮用手去摸什么都摸不到,但皮下组织传来灼烧的刺痛。
这操蛋的剧情,操蛋的人生,他冲到锈迹斑斑的铁窗前深呼吸,潮湿的夜风裹挟着大排档的烟火气涌入口腔。
顾淮下床靠近镜子,看到手腕上的数字正在开始计时:6天23小时59分。
镜中的自己年轻了十岁,但眼里的血丝比前世更密。
顾淮环顾西周,看到床头的证券从业资格考试教材还停留在107页,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半根发霉的香烟。
墙上贴满了各种财经分析指标和各大公司求职要求,便利贴的边角卷曲着,像无数面投降的小白旗。
就在这时,楼下的包租婆在砸门:206再不交房租就滚!
广东腔的怒吼夹杂着粤语的国骂震得窗框落灰。
铁门震颤的节奏与前世催债人的擂门声完美重合。
听到这个声音,一段记忆把顾淮的思绪拉回了2013年大学刚毕业,这个包租婆姓臧,顾淮叫她臧阿婆,在备战专业资格证的4个月中,顾淮经常去臧阿婆那里蹭猪脚饭。
老人总把最好的蹄髈肉夹到他碗里。
原来我真的穿越回了2013年。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首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思绪拉回了现实,顾淮的手指扶过笔记本触摸板,戴尔D630的风扇发出垂死的***。
比特币价格:80美元。
这个数字在视网膜上灼烧,他扯断网线,仿佛这样就能切断命运的绞索。
从床底翻出十张身份证,这是前世起家时在学校买到的学生身份证,每张假证都关联着尚未启用的网贷额度,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青涩,尚不知自己将背负怎样的罪孽。
窗外的霓虹灯牌突然闪烁,中信证券的LOGO染红半面墙。
红光透过百叶窗在身份证上切割出监狱铁栏般的阴影。
在2013年无人知晓的角落,深圳华强北的矿机作坊正在量产GTX 580显卡,电子垃圾的腐臭味与暴富梦想在流水线上发酵。
而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某间地下金库里,相同纹路的怀表刚刚开始顺时针转动,齿轮咬碎了三具试图破解秘密的工程师骸骨。
这次,我要重新来过了。
顾淮咬破舌尖,血腥味混合着发馊的泡面汤在口腔翻涌。
指甲在木质桌面上抠出深深的沟壑,那里将用鲜血写满救赎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