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三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猛,沈府主院的屋檐结了厚厚的冰溜子,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青光。
那冰棱尖锐如刀,倒悬在描金彩绘的檐角,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刺穿人的咽喉。
产房内,十二盏青铜连枝灯明明灭灭,将沈夫人扭曲的影子投在杏黄色床帐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锦被,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汗水浸透了中衣,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夫人再加把劲!
"王嬷嬷满头大汗地托着沈夫人拱起的腹部,突然脸色大变。
她看见产妇两腿间涌出的不再是羊水,而是暗红的血块,黏稠得像是掺了朱砂的墨汁,在锦褥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
窗外,一阵妖风猛地撞开雕花窗棂。
十二盏长明灯齐齐熄灭的刹那,王嬷嬷分明看见沈夫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白上布满血丝,像是被人用细线勒住了脖颈。
黑暗中,一声嘹亮的婴啼刺破夜空。
借着雪地反光,王嬷嬷看清女婴掌心的朱砂痣红得刺目,像是用最上等的胭脂点上去的。
更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右眼漆黑如墨,左眼却泛着幽蓝的光,在黑暗中莹莹发亮,像是两簇鬼火。
"是位千金..."她话音未落,沈夫人突然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大股鲜血从七窍涌出,瞬间染红了半边纱帐。
那血不是鲜红的,而是带着诡异的紫黑色,在杏黄色的床帐上洇开,像是一朵妖冶的花。
与此同时,西偏院的厢房里,柳姨娘咬着的木棍"咔嚓"一声断裂。
她听见主院传来的骚动,腹中突然刀绞般剧痛。
没有稳婆,没有热水,只有贴身丫鬟翠儿举着盏将熄的油灯,火光在她惊恐的眼中跳动,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姨娘,脐带...脐带缠着脖子了!
"翠儿的声音发颤,手中的油灯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柳姨娘发狠地低头,用牙齿生生咬断了脐带。
婴儿滑落的瞬间,她看见那双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左眼,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像是一条细小的蛇。
主院的丧钟恰在此时响起,沉闷的钟声震得窗棂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柳姨娘撕下贴身小衣包裹婴儿时,染血的衣角露出半截符文——那是用金线绣的古老咒语,在黑暗中诡异地发着微光,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
祠堂内,没人注意到供桌上的铜镜——镜中本该映出一个婴儿,此刻却分明是两个身影在纠缠,一个穿着华服,一个衣衫褴褛,彼此撕扯着对方的咽喉。
偏院柴房里,柳姨娘摩挲着女儿明月左眼的蓝光,浑然不知自己中衣内衬缝着的黄纸上,正用朱砂画着两个婴儿相残的图案。
更不知此刻主院的窗棂上,一道黑影正用金针将写着生辰八字的布偶,钉在沈昭华的摇篮下方。
那布偶的胸口插着一根银针,针尖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府门前的残玉,也覆盖了产房窗棂上的血迹。
但有些东西,是再大的雪也掩埋不了的——比如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比如那件绣着符文的襁褓,比如镜中纠缠的两个身影。
它们像种子一样埋进黑暗里,只等来年春暖花开时,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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