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时空的灼痕长安城的暮色宛如一块浸透了醋的绢布，那浓重的酸涩气息，悄然将西市里那飞檐斗拱染上一层幽青色。
李砚置身于这古老的气息之中，小心翼翼地触碰到玻璃展柜里的唐代狼牙坠。
刹那间，实验室天花板的日光灯管发出尖锐的蜂鸣声，紫色弧光顺着灯丝肆意游走，在青铜器修复台上投下张牙舞爪、跳动的影子。
那枚半月前从武德皇后墓出土的青玉双螭佩，静静躺在无氧箱里，表面泛起蛛网状的蓝光，似有生命一般，沿着他手腕上三道交错纵横的烫疤缓缓爬行，在诉说着某种神秘的故事。
“第三次了。”
李砚喉间滚出低哑的音节，寒毛瞬间全部竖了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三个月前，在武威戈壁挖掘唐代将军墓时，这枚狼牙坠和玉佩就静静埋在枯骨身侧。
当时，金属探测仪发出的并非寻常的警报声，而是类似心跳的规律震动，一下又一下，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此刻，修复台上的硫铁矿样本毫无征兆地崩裂开来，暗红色的矿粉恰似活物一般，缓缓蠕动着，在展柜玻璃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然而，那轨迹并不寻常，细看之下，会发现是神秘的九星，勺柄末端多出两颗暗星，就是史书记载的“隐元”“洞明”。
警报声瞬间撕裂空气，如一道锐利的闪电，展柜玻璃发出类似蜘蛛网般的龟裂声响。
李砚下意识地本能去护住无氧箱，却不料后腰撞翻了装着硫铁矿的珐琅托盘。
矿粉泼洒在狼牙坠上，刹那间，蓝光与红光轰然相撞，他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突厥骑兵的弯刀狠狠劈开清冷的月光，带起一片寒光；箭簇如雨，划破空气的尖啸与实验室里粒子对撞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还有导师陈教授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时，被气浪扭曲的脸，那白大褂下摆正腾起幽蓝的火焰。
“小李！
快关电源——”导师的呼喊还在耳边回响，却在一声剧痛中戛然而止。
从眉心炸开的痛感，让李砚踉跄着跪倒在地。
当他再次战战兢兢地睁开眼时，鼻尖钻进的不再是实验室那熟悉的福尔马林味，而是潮湿的稻草混着浓重的霉味。
粗麻囚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磨得肩膀生疼，头顶那惨白的月光透过铁窗，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格子。
墙角鼠洞里卡着半块胡饼，上面那诡异的星状霉斑，让他瞬间想起实验室里那堆自动排列的硫铁矿晶体，仿佛两者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哐当——”铁门被猛地踹开，两名皂隶提着水火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铁链拖在地上的声响，恰似粒子对撞机启动时那独特的电流声。
为首的胖子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腰间的布包，恶狠狠地说道：“私藏前朝甲骨文，还敢在供桌上刻那些妖异图画？
明日午时三刻，菜市口砍头的干活！”
李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裤袋里的狼牙坠，金属表面的凹痕硌得掌心一阵生疼。
那可不是一件普通的饰物，他在实验室里用三维扫描反复琢磨，惊讶地发现狼眼处的凹槽能完美嵌入武德皇后玉佩的螭首。
此刻，坠饰毫无预兆地发烫，罗盘状的内芯在布料下疯狂旋转，指针如一个急躁的舞者，首指西北方的大明宫。
他注意到墙角鼠洞的异样——洞壁上的刮痕呈现出螺旋状，隐隐能看出是青铜凿子留下的痕迹，每隔三寸就有一个三角符号，就是现代考古界尚未破解的“陇右星图”标记。
供桌上那卷《论语》残页，边角处的墨迹在月光下泛着醋酸腐蚀的荧光，歪斜的笔画连起来，赫然就是昨夜实验室里硫铁矿排出的二十八星宿图。
“大人！”
李砚像离弦之箭一般扑向牢门，囚衣袖口应声裂开，露出腕间那三道触目惊心的烫疤。
“今夜子时三刻，西市鬼市有人私卖陇右硫铁矿！
此矿不仅能炼制长生药，更能……”他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照见前世今生。”
皂隶们听闻此言，面面相觑，胖子挥起水火棍，恶狠狠地骂道：“妖言惑众！”
棍风带起的气流，让月光都微微偏移。
李砚眼睁睁地清晰看见狼牙坠的狼眼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指针紧紧对着鼠洞右侧第三块青砖。
他心一横，抓起供桌上的残页用力甩向对方，混着矿粉的墨汁在半空中炸开，真的浮现出星轨移动的神奇轨迹。
“见鬼了！”
两名皂隶吓得连连后退，火把“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李砚趁机一个箭步撞向鼠洞，腐木碎裂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风从井下汹涌涌来，那气味——不是唐代的泥土味，而是实验室爆炸时那种混合着硝化甘油和硫磺的刺鼻焦臭。
他坠入黑暗的刹那，狼牙坠发出尖锐的蜂鸣，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在红光中清晰显形，与他三个月前在将军墓石壁上费尽周折拓印的星图一模一样。
下坠感如无尽的深渊，持续了近乎永恒的时光，首到罗盘指针猛地指向下方，井底亮起幽蓝的光。
李砚本能地蜷起身子，一支青铜箭簇擦着耳垂带着呼啸飞过，钉在石壁上的瞬间炸开绿色烟雾，那气味让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这是现代化学合成的神经毒气！
“往左！”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炸响。
一道绳索如灵蛇般甩过来，紧紧缠住他的腰。
李砚下意识紧紧抓住，借着上方透下的微弱月光，看见井壁凹处站着个蒙黑巾的男子，手中提着的灯笼罩是现代工艺的防爆玻璃，灯芯跳动的火光里，映出对方腰间挂着的，就是武德皇后墓中失踪的那枚青玉双螭佩。
追兵的火把己到井口，男子拽着他用力撞向石壁，刻着鱼鳞纹的青铜门应声而开。
刺鼻的硫磺味愈发浓烈，李砚踉跄着撞进暗室，脚下踩到的不是青砖，而是一种闪烁着神秘光芒的金属网格，网格缝隙里渗出的液体，发出和实验室里相同的荧光反应。
“李公子，别来无恙。”
男子优雅地摘下黑巾，露出左脸三道疤痕，与李砚腕间的烫疤位置能完美重合，“上回在武威戈壁，你差半步就触到时空枢纽，这次……”他一边说着，一边高高地举起玉佩，狼眼坠与玉佩毫无征兆地发出强烈共鸣，暗室顶部顿时浮现出立体星图，“该聊聊你导师没告诉你的事了——武德皇后，其实是千年前的时空守护者。”
李砚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疤痕，想起爆炸前导师塞给他的纸条，背面用碳十西笔写着：“若遇三痕人，速将双星归位。”
此刻，鼠洞中传来狱卒愤怒的叫骂，暗室深处却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星图上的隐元星爆发出刺目光芒，照得他腕间疤痕***辣地疼——那可不是普通的烫疤，分明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契约印记。
“他们来了。”
男子神色一紧，将玉佩迅速塞进他手上，抽出一把短刀，低声说道：“带着双星去大明宫含元殿，正午十二刻，日影会指明地宫入口。
记住，千万别让现代人的血滴在星图上——”话音未落，青铜门炸裂开来，火光冲天而起。
李砚在火光中，看见冲在最前的皂隶眼中闪过诡异的蓝光，袖口露出的，是半截现代电子表的表带。
狼牙坠在掌心发烫得厉害，他想起导师临终前的艰难唇语：“1992 年敦煌，我们见过……”暗室顶部的星图崩塌下来，李砚被男子用力一推，冲进暗河的瞬间，听见对方低声笑道：“别怕，我们的故事，从武德九年就开始了。”
冰冷的河水如猛兽般灌进口鼻，他最后看见的，是星空倒悬在水面，北斗九星的位置，与实验室爆炸时硫铁矿排列的图案完全重合。
水流裹挟着他冲向未知的黑暗，腕间疤痕与狼牙坠的热度连成一线，在意识模糊到极致前，李砚终于猛地想起，几个月前在将军墓挖掘时，他曾在枯骨掌心发现半枚烧焦的工牌，上面模糊的照片，分明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