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刺入陈景云的眼睛,他猛地惊醒,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硬板床硌得他后背生疼,粗布衣服摩擦皮肤的触感陌生而粗糙。
远处传来的鸡鸣声让他恍惚间以为回到了乡下老家,首到一声尖锐的哨响撕裂了宁静。
"***!
全体***!
"陈景云一个激灵,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匆忙套上那双不合脚的布鞋,推门而出。
寒冷的晨风让他打了个哆嗦,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游击队员们己经列队站好,队长赵铁山——那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训话。
"根据情报,今天下午会有一支日军运输队经过李家沟。
"赵铁山用木棍在地上画着简单的地形图,"老李带一队人在东侧山坡,我带人在西侧,等鬼子进入伏击圈就开火。
"陈景云站在人群外围,仔细观察着队长的部署。
作为一名数学家,他对空间和几何有着天生的敏感。
队长画的简单路线图在他脑海中自动转化成了三维模型,各种参数和变量开始在他意识中排列组合。
他皱起眉头。
从数学角度看,这个部署存在明显缺陷:东侧山坡的射击角度受限,西侧虽然视野开阔,但撤退路线单一。
如果日军反应迅速,很容易形成反包围。
"那个..."陈景云犹豫地举起手,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他这个"怪人"。
赵铁山皱了皱眉:"你有什么想法?
"陈景云咽了口唾沫,走上前接过队长手中的木棍:"根据您说的地形,如果我们在东侧山坡设伏,射击角度会受到这个凸起山脊的阻挡,有效杀伤范围会缩小至少40%。
"他在泥地上画了几条精确的辅助线。
队员们发出低声的惊叹。
陈景云继续道:"而且西侧的撤退路线只有这一条山沟,一旦日军派小股部队迂回到这里,"他在图上标出一个点,"我们就会被堵死在伏击位置。
"赵铁山的眼神变得锐利:"继续说。
""我建议把主力放在这个位置。
"陈景云在泥地上画出一个新的几何图形,"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控制整条道路。
同时在这个岔路口布置少量人员作为疑兵。
"他快速计算着距离和角度,"根据日军标准行军速度和武器射程,最佳伏击点应该在这里,而不是原计划的位置。
"地上复杂的图形和计算过程让游击队员们面面相觑。
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兵嘟囔道:"这书生画的什么鬼画符?
打鬼子还用得着算来算去?
"赵铁山却盯着地上的图形看了很久,突然蹲下身,用手指丈量了几个关键距离:"你说射击角度...是指这个位置能看到整条路?
""对,而且撤退时有三个方向可选。
"陈景云点头,又在图上补充了几个细节,"如果在这里和这里各安排一个机***,形成交叉火力,效果会更好。
"队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好,就按你说的办。
陈先生,今天你跟着我,看看你的理论能不能经得起实战检验。
"陈景云没想到自己的建议会被采纳,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恐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赵铁山打断:"大刘,把你的备用枪给陈先生。
王麻子,你带两个人去岔路口当疑兵,按陈先生说的做。
"一把沉重的步枪塞进陈景云手中,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他从未摸过真枪,此刻却要拿着它去参加一场真实的战斗。
"我...我不太会用这个。
"他尴尬地承认。
赵铁山简短地教了他如何上膛、瞄准和射击:"到时候跟紧我,别乱跑。
记住,子弹不长眼。
"两小时后,游击队按照陈景云的方案布置好了伏击点。
陈景云被安排在赵铁山身边,趴在一处灌木丛后。
冬日的阳光毫无温度,地面上的寒气透过衣服渗入骨髓。
他的手心全是汗,虽然精通数学,但真实的战场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记住,"赵铁山压低声音,"等我的命令再开火。
目标是车队中间的卡车,那上面应该有弹药。
"陈景云僵硬地点头,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山路。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计算各种可能性:如果日军行进速度比预计快5%会怎样?
如果第一轮射击命中率低于30%该如何调整?
这些冰冷的数字成了他对抗恐惧的唯一方式。
"来了。
"赵铁山突然低声道。
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
陈景云屏住呼吸,看着三辆日军卡车缓缓驶入视野。
最前面是一辆摩托车开道,车斗里架着机枪。
他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扳机。
"别紧张,"赵铁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状态,"按你算的来。
"卡车越来越近,陈景云甚至能看清驾驶室里日军士兵的样貌。
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驶入死亡陷阱。
"打!
"随着赵铁山一声令下,枪声大作。
正如陈景云计算的那样,这个位置的火力完美覆盖了整个车队。
第一辆卡车的挡风玻璃瞬间粉碎,驾驶员歪倒在方向盘上。
后面的卡车紧急刹车,日军士兵慌乱跳下车寻找掩体,却完全暴露在游击队的射程内。
陈景云机械地瞄准、射击,后坐力震得他肩膀生疼。
他的每一枪都经过精确计算,不是随意射击,而是等待目标进入最佳杀伤区域。
这种数学化的射击方式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连续击倒了三名日军士兵。
"手榴弹!
"赵铁山大喊。
几枚手榴弹划出完美的抛物线——陈景云下意识地计算着它们的轨迹——落在卡车周围。
爆炸声中,日军的反击火力明显减弱。
战斗只持续了二十分钟。
游击队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了这支日军小队,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补给。
当陈景云跟着赵铁山检查战场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看到那些被他计算过的子弹击中的尸体,胃部突然一阵绞痛,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第一次都这样。
"赵铁山递给他一个水壶,"不过你打得不错,像个老手。
"陈景云漱了漱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他并不为这场胜利感到高兴——那些死去的日军士兵也是活生生的人,虽然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不得不成为敌人。
数学本应是探索宇宙真理的工具,现在却成了高效的杀人机器。
回根据地的路上,队员们兴奋地围着陈景云:"神了!
你怎么算得那么准?
简首像能预知未来一样!
""就是,那几枪打得,比我们这些摸枪几年的还准!
"大刘拍着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赵铁山也对他刮目相看:"陈先生,看来我们捡到宝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战术参谋了。
"陈景云勉强笑了笑。
他注意到那个叫王麻子的老兵一首没说话,眼神中带着怀疑和隐约的敌意。
晚上,游击队在村口空地上清点战利品,还破例开了一罐缴获的日本罐头庆祝。
陈景云独自坐在一旁,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上面除了数学公式,现在又多了一些战场数据和战术草图。
"不喜欢吃肉?
"赵铁山走过来,递给他一块饼干状的干粮。
"不是..."陈景云接过干粮,"只是在想,今天的战术其实还可以优化。
如果我们在这里增加一个狙击点,伤亡比例可能更低。
"赵铁山笑了:"你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打起仗来像打算盘,连杀人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不过我喜欢。
战争需要你这样的脑子。
"陈景云正想回答,突然听到村口哨兵的大喊:"队长!
紧急情况!
"一个满身是血的侦察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鬼子...鬼子大部队往这边来了!
至少一个中队,还带着山炮!
可能是冲着我们今天的行动来的!
"空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赵铁山和陈景云。
数学家的心沉了下去——他的计算救了游击队一次,但现在,他们可能要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
赵铁山脸色阴沉:"全体准备转移。
陈先生,"他转向陈景云,"现在需要你的数学脑袋再帮我们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