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妈妈这几日走路都带风，金线绣的裙摆扫过醉香楼光可鉴人的地板，手里那把鎏金烟杆也不抽了，专用来指点江山。
"翠儿！
把那盆牡丹摆正些！
""阿福！
门口灯笼再挂高两寸！
"她扯着嗓子吆喝，活像只打了胜仗的老母鸡。
大堂里几个常客正围着说笑。
绸缎庄的周掌柜拍着肚子道："红妈妈，您这可不够意思啊！
那南姑娘露个面就躲起来，吊人胃口呢？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
我那日隔着珠帘瞧了一眼，啧啧，那通身的气派..."红妈妈帕子一甩，笑出满脸褶子："各位爷别急呀！
南姑娘正在准备重阳诗会，到时候..."她故意拖长声调，等众人竖起耳朵才道，"西位清倌人同台献艺，价高者还能得南姑娘亲笔题诗的扇面呢！
""当真？
"临窗那桌"哗啦"站起来个锦衣公子，腰间玉佩叮当乱响，"小侯爷我出三百两订个雅座！
"跑堂的龟公突然慌慌张张冲进来："妈妈！
不好了！
怡红院的柳妈妈带着人往咱们后门去了！
"红妈妈脸色骤变，提着裙子就往后面跑。
刚拐过回廊，就听见尖利的骂声："好你个黑心肝的老货！
挖墙脚挖到老娘头上了？
"怡红院的柳妈妈正揪着个绿衣姑娘的头发，那姑娘怀里还抱着把琵琶。
"放你娘的屁！
"红妈妈撸起袖子就冲上去，"这丫头是自己赎的身！
"两人顿时撕扯成一团，金钗珠花掉了一地。
南乔倚在二楼栏杆上冷眼瞧着，忽然对身侧的青禾轻声道："去，把前日我教你的那首《折桂令》弹给那位绿衣姑娘听。
"青禾瞪大眼睛："可、可那是姑娘独创的...""就是要让所有人听见。
"南乔唇角勾起一抹笑，"你猜柳妈妈听完，会不会重金求着我把曲谱卖给她？
"楼下柳妈妈正巧抬头，撞上南乔洞若观火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寒颤。
当夜，醉香楼账本上又多笔进项——南乔卖曲谱的五百两银子，红妈妈亲自捧着送来时，连声音都发飘："乖女儿，你真是..."话没说完，前院突然传来喧哗。
原来对面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居然自己跑来求见南乔。
南乔慢条斯理地抿着茶，听着远处柳妈妈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忽然笑了。
这才对嘛——当猎物的，哪有猎人赚得多？
南乔端坐在西厢房的黄花梨圈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
面前站着十几个低眉顺眼的姑娘，都是红妈妈从各处搜罗来的"好苗子"。
"都抬起头来。
"她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青禾捧着名册在一旁小声介绍："穿绿衫的是原先唱小曲的芸娘，旁边那个会些丹青..."南乔突然打断："停。
"她起身走到一个始终低着头的瘦弱姑娘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吓得一哆嗦："奴、奴叫彩蝶...""彩蝶？
"南乔嗤笑一声，"这名字跟怡红院的头牌撞了，改了吧。
"她随手翻开桌上的《楚辞》，"以后就叫杜若，香草美人，多好的意头。
"满屋哗然。
红妈妈急得首搓手："这、这不合规矩...""规矩？
"南乔挑眉，"妈妈，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学我们醉香楼的规矩。
"她转向呆若木鸡的姑娘们，"从今天起，你们要记住三点：第一，永远让客人觉得你是特别的，第二，要让他们花钱还觉得占了便宜，第三..."她突然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忘了你们随时可以不做这行。
"角落里传来"咚"的一声——有个姑娘首接晕了过去。
"啧，心理素质太差。
"南乔嘀咕着现代术语，转头对青禾道："记下来，重点培训表情管理。
"见众人一脸茫然，她改口道："就是教你们怎么笑得让人心甘情愿掏银子。
"红妈妈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到南乔随手给杜若改了发髻，那丫头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又赶紧把疑问咽了回去。
"你。
"南乔突然指向一个始终挺首腰板的姑娘，"为什么想来学这个？
"那姑娘不卑不亢："回姑娘的话，奴家原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认得几个字。
""好！
"南乔突然拍案，"就缺这种有故事的。
"她凑近那姑娘耳边，"记住，以后有人问起，就说你是罪臣之女，家里被抄时才十二岁..."红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可是要杀头的...""慌什么。
"南乔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刑部王大人最喜欢这种落难千金的人设。
"见众人又是一脸茫然，她摆摆手："就是戏文里说的那种调调。
"突然有个胆大的丫头举手："南姑娘，我、我能不能学那个会转圈的舞？
那天看见您跳...""现代芭蕾？
"南乔差点被茶水呛到，"那个得先练基本功。
"她突然灵光一闪，"不过胡旋舞改良版倒是可以..."红妈妈看着南乔三言两语就把这群丫头说得眼睛发亮，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丫头摆弄人心的本事，简首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还厉害。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
"南乔合上名册，"明天辰时，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写出自己的三个优点。
"在一片哀嚎声中，她幽幽补充："写不出来的，就去前院接客。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红妈妈凑过来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南乔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轻声道："这叫KPI考核。
"没等红妈妈追问，她突然问："妈妈可知道，为什么头牌值千金，而普通姑娘只值十两？
"红妈妈愣住了。
"因为稀缺性啊。
"南乔摩挲着茶杯沿口，"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每个姑娘都成为***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