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都市视角》杂志社会议室的落地窗洒进来，在长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俞婉清用小拇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主编陈洁推过来的文件夹上。
"苏妍？
"她翻开文件，一眼认出照片上那张冷淡精致的脸，"那个不许我拍照的珠宝设计师？
"陈洁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她刚获得亚洲新锐设计师大奖，上头点名要做她的专题报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俞婉清一眼，"你刚从战地回来，需要适应都市人物的拍摄风格。
这位苏设计师性格出了名的难搞，正好磨磨你的锐气。
"俞婉清的手指停在文件上苏妍的简介处——"阳光孤儿院出身，23岁创立个人工作室，以极简主义风格闻名"。
她想起宠物医院里苏妍为陌生橘猫垫付医药费时干脆利落的动作，和那句"固执的记者"中隐含的微妙温度。
"她不喜欢被拍。
"俞婉清合上文件夹，"我们第一次见面就闹得很不愉快。
""所以才派你去。
"陈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么完成这个专题证明你能驾驭都市题材，要么回战场拍你的废墟去。
明天上午十点，她只给两小时。
"会议室门关上后，俞婉清重新翻开文件。
附件里有苏妍工作室的详细地址和注意事项，最后一条用红色标注："绝对禁止拍摄工作区域以外的内容"。
---苏妍的工作室位于城西一栋灰白色建筑的三楼，门口没有任何标志，只有门铃旁一张小小的金属牌上刻着"SY Design"。
俞婉清提前二十分钟到达，站在门口调整相机参数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钢琴声和猫叫声。
门开得比她预想的早。
苏妍穿着一件烟灰色高领毛衣，耳垂上缀着两粒小巧的钻石耳钉，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她比俞婉清矮半个头，但挺拔的站姿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你提前了二十七分钟。
"苏妍看了眼腕表，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俞婉清微笑："好照片需要提前熟悉环境。
"她的目光越过苏妍肩膀，看见三只不同花色的猫正蜷在窗边的猫爬架上，"看来你很受小动物欢迎。
"苏妍侧身让她进入，声音依然平静："只是碰巧收留了几只流浪猫。
工作区域在二楼，请不要拍摄一楼生活区。
"工作室内部比外观看起来宽敞得多。
一楼是简约的客厅和开放式厨房，二楼才是设计室。
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设计稿和各种宝石样品。
靠墙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几件完成品，在专业射灯下熠熠生辉。
"可以开始了吗？
"苏妍在工作台前坐下，拿起一支绘图铅笔。
俞婉清没有立即举起相机，而是走近那些陈列柜："能先给我讲讲这些作品吗？
了解设计师的创作理念，才能拍出有灵魂的照片。
"苏妍的手指在图纸上停顿了一下。
她起身走到陈列柜前，打开最中央的一个玻璃罩："露珠系列，灵感来自清晨的植物园。
"俞婉清凑近观察那枚胸针——银质藤蔓上缀满大小不一的钻石，仿佛随时会从叶片上滚落。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苏妍的作品备受推崇：那些金属和宝石被赋予了近乎脆弱的生命力。
"太美了。
"她由衷赞叹，"你是怎么想到这种镶嵌技法的？
看起来钻石完全没有被金属固定，就像真的露珠——""我们时间有限。
"苏妍打断她，声音突然变硬，"请开始拍摄吧。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俞婉清安静地记录着苏妍工作的每个细节——她握笔时微微绷紧的腕骨，挑选宝石时轻抿的嘴唇，还有偶尔对设计稿不满时皱起的眉头。
但每当镜头试图靠近她的面部特写，苏妍就会警觉地抬头。
"差不多了。
"苏妍放下放大镜，"还有二十分钟，你可以拍些静物。
"俞婉清刚想回应，一只橘猫突然从楼梯窜上来，轻盈地跳上工作台——正是她在雨夜救起的那只。
"幸运？
"她惊讶地看着猫咪脖子上熟悉的红色项圈。
苏妍伸手挠了挠猫咪下巴："它恢复得很好。
我查过你的住址，发现你经常出差，就暂时收养了它。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它很黏人。
"这个意外的柔软瞬间让俞婉清迅速举起相机。
苏妍察觉到快门的声响，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制止，只是低头继续抚摸猫咪。
"苏老师，动保协会的刘女士来电确认年度捐款..."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出现在楼梯口，看到俞婉清后突然噤声。
"林妙，"苏妍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说过采访期间不要打扰。
"名叫林妙的助理涨红了脸："对不起！
我马上——""捐款？
"俞婉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苏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只是些小额资助。
"她转向助理，"告诉刘女士按往年惯例处理。
"林妙匆匆离开后，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俞婉清注意到苏妍耳尖微微发红，决定不再追问。
她转而拍摄那只在图纸上踩出梅花印的橘猫，故意调侃道："看来暂时收养变成了永久居留？
"苏妍没有接话，但俞婉清从取景框里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采访结束后，俞婉清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馆整理照片。
她反复查看那张苏妍低头逗猫的特写——阳光透过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平日里紧绷的嘴角松弛成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洁发来的消息："张烨设计师在社交媒体质疑苏妍新系列抄袭他十年前的作品，业内开始讨论了。
抓紧时间完成报道，我们需要回应热点。
"俞婉清皱眉搜索这个名字，发现张烨是苏妍曾经的合伙人，三年前分道扬镳后多次在公开场合暗示苏妍窃取他的创意。
最新的一条推特写着："所谓露珠系列，不过是对我晨光概念的拙劣模仿#设计伦理#"她正考虑是否该告知苏妍，抬头却看见林妙匆匆走进咖啡馆。
"俞记者！
"林妙气喘吁吁地在她对面坐下，"能请你帮个忙吗？
苏老师不让我说，但那个张烨又开始造谣了！
他们分开明明是因为张烨挪用公司资金，现在却倒打一耙..."俞婉清示意她冷静："慢慢说。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第一个让苏老师允许近距离拍摄的媒体人。
"林妙压低声音，"而且我看到你拍的那些照片...你镜头里的苏老师，和别人拍的不一样。
"俞婉清心头微微一颤："怎么不一样？
""就像..."林妙思考了一下，"就像你看到了玻璃柜后面的人，而不只是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
"窗外，暮色渐渐笼罩街道。
俞婉清望向苏妍工作室的方向，灯光己经亮起，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窗前走动。
"告诉我更多关于她的事。
"俞婉清轻声说。
林妙犹豫了一下，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苏老师的秘密收藏。
"照片里是一个小型陈列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战争文物——老式怀表、勋章、一把小巧的军刀，还有一枚锈蚀的军牌。
俞婉清的呼吸突然停滞——那枚军牌的样式与她父亲留下的遗物一模一样。
"她说这些都是重要的人留下的。
"林妙的声音变得柔和，"去年她高价拍下一架战地记者的老相机，锁在保险柜里谁也不让碰。
"俞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前的吊坠——那里藏着她父亲生前使用的最后一张存储卡。
她突然意识到，苏妍工作室里那个上锁的保险柜，可能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多的秘密。
"还有件事..."林妙凑得更近，"苏老师其实早就认识你。
她书房里有本剪报集，全是你的战地报道。
"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她的录音笔从包里滑出来，自动播放了最后一段录音——陈洁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张烨那边己经准备好了，只要俞婉清的报道一发，立刻放出抄袭证据..."录音戛然而止。
林妙的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俞婉清迅速关闭录音笔，脸色变得苍白。
这段对话是她今早无意间录下的，当时完全没注意到内容。
"看来我们都有秘密要保守。
"她轻声说，与林妙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窗外，苏妍工作室的灯光依然亮着，像黑夜中的一座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