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昭纳家书!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竹溪十二楼

第3章 初入药堂

发表时间: 2025-05-22
凌天保进得石雕的山门牌楼,左看右看,新奇无比。

虽说幼时也曾赶过庙会,却从未进到这观里来,那时候觉得庙会上的吃食玩具,杂耍大戏比观里的泥塑神像有趣得多,况且葛二娃李西狗子逛了观里后给他说,里面就是神像,也没吃的玩的,无趣得很,他便流连在小食摊、玩具摊、杂耍和大戏之间。

今天进到观里殿阁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自己身体轻盈了许多,身心通透了许多。

第二进院子,真武殿,殿顶悬挂的一架巨大的算盘,在凌天保进殿时,这一丈二尺长的巨大算盘却无声的拨动,似乎是推演天机,又似乎在拨划气运。

而凌天保却对此一无所觉。

走走停停,每尊神像都拜了一拜。

走到第三进院子,老君殿前时,值殿的老道士睁开双眼,若有意若无意的看向进殿的人们。

凌天保进了大殿,正要学着大人的样子,给道主作揖行礼,值殿老道士却微笑着喊道:“少年,礼不可随便哟”。

凌天保转过身,走到老道士桌前,问道“老爷爷,这‘礼不可随便’,是有什么个说法吗?”

老道士笑道“你可以呼我‘师父’,或者‘观主’,喊老爷爷那是旁人才喊的。”

凌天保想到家中父母,有时候称呼做工手艺人为“师傅”,这位老爷爷让我喊师傅,听说道士不化缘凭本事吃饭,是不是他也是手艺人?

只是观主又是什么?

那我称呼他为“师傅”也没错的。

当下不疑有他,于是问道:“师傅,您说的‘礼不可随便’,是有什么说法吗?

小子第一次来这里,不懂得这里的规矩。”

说罢,颇为局促的移了移脚。

老道士却哈哈大笑,道:“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道主取法自然,向来随心所欲。

只是这起手的礼,乱不得”说着便向着道主,为凌天保示范:“经言‘君子贵以左’,便是这样左手大拇指轻轻搭在右手无名指根上,无名指连心窍,大拇指搭在上面取象扪心,左手在外包覆右手,手势松散不可用力,以示我道门逍遥不拘,这便成为一个太极,身体微微前倾,以示尊重且谦逊。”

凌天保依照老道士的样子,对着老道士站正了,抬手行了一个礼,问道“师傅,是这样吗?”

老道士却哈哈大笑,似乎身子骨都轻了三两。

“没错没错,这样,再向道主行礼就好了”,说罢老道士右手捋着胡须,左手却拢在袖里掐着复杂玄奥的手诀。

凌天保行完礼,老道士也掐完了诀,这时天地间似乎有一丝力量绕着凌天保,然后消于无形,少年似乎有所感,又似乎觉得是像入山门时的那种错觉,也不在意,老道士看少年,却是越看越得意。

这少年哪里知道,就刚才这一小会,他己经完成了先拜师父再拜祖宗的仪式。

很多年后,凌天保还时不时拿这个向师父***,就这么简单甚至简陋的入门仪式,太也没把他这个弟子放心上了,每当这时,老道士也不言语,只是神情颇为得意的捋着胡须。

凌天保拜完道主,又上了香,转身向老道士行了一礼,老道士坦然受之,见凌天保要离开,便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得远吗?”

凌天保回道:“我姓凌,就是顺江镇的人,住家倒也不远,今天和兄弟们一起来庙会玩。”

老道士道:“这都快午时了,道观有斋饭的,你和你的兄弟一起,来观里午饭,不要钱的”凌天保知道斋饭是不要钱的,只是庙会这么多人都来吃斋饭,还不得把这小道观吃垮了?

于是说道,“多谢师傅,我们带有干粮,”又举了举挂在腰间的竹筒,“也带有水。”

说罢,便转身离去。

老道士始终微笑着,看着凌天保离开,心想“缓缓,缓缓,别这么心急,别把这小子吓着了。

老道我在这竹溪观八百余年,能触动这心魂幻阵的凡人,他还是第一个。

若非有道根在身,以凡人之躯,又岂能拨动“大衍”?

好在己经拜老道为师,师父也喊过了,不会被人抢了去。”

想到这,老道士不由得又哈哈大笑,香客们不解的看向老道士,心道“这老道士莫不是失心疯了?

怎么无缘无故的哈哈大笑?

忒也渗人了些。”

老道士旁若无人的笑过之后,起身施施然离开大殿,转眼便在人丛中消失不知所踪,川流的人群竟一无所觉。

凌天保出了道观,围着大戏台找了两圈,没看到葛二娃,又没有可以挤进去的位置。

去杂耍圈子外也没看到李西狗子,独自看了好一阵杂耍。

又去各色布棚子前流连,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却始终舍不得兜里的小钱,档主也不以为意,任由他只看不买。

看看太阳,估摸着午时己过,凌天保便去大榕树下等候。

不多时葛李二人结伴而来。

三人各自谈着自己的见闻,下到山来,兀自兴奋不己。

回到镇上,凌天保帮着李西狗子选了两只拳头大小的鸡雏,又陪着葛二娃去铁器铺买了镰刀、锛锄,自己买了二斤肉,二斤大盐,两手提了,和葛李二人来到余善堂,拿了各自的背篓,向梁掌柜告了假,送二人到回去的场口。

买肉和盐用掉三十余枚小钱,现下还剩一百零五枚,自己留下五枚,却分出一百枚,穿了绳子,交给李西狗子,嘱咐道“西哥,你回去路过我家的时候,把这些个转交给我爸妈,给他们说我休沐的时候就回去看他们”。

李西狗子往背篓里放好东西,又揣好钱串,满口子答应,葛二娃也向凌天保挥手作别。

凌天保站在场口,看着俩伙伴远远的走了,才转身回到余善堂。

梁掌柜吩咐小厮叫来一中年汉子,便是谢师傅,名叫谢远志,西十余岁,身体结实样貌敦厚。

梁掌柜言道:“凌小子年幼,又是第一次离家,别委屈了他。”

谢师傅笑道:“掌柜的,哪能呢,今后是要和他一起进山的,一起的队伍,绝不能让他受委屈了。”

谢师傅领了凌天保进到后堂,领了新的棉被褥子和一本薄册子,让凌天保抱着被褥出了侧门,来到一个院子,指着左侧一个房间说:“这是我住的地方,有事可以来找我。

你和另外一个采药童子住一起,在这边”。

边说边带着凌天保到右侧厢房,打开一个房间。

“一起的童子叫温江明,昨天休沐回家了,晚些会回来,今后进山就是我带队你们,你们多亲近亲近。”

凌天保连忙应下。

谢远志又说道:“你也不必紧张,听掌柜的说,你采药有些本事,今后努力,不会亏待你的。”

又帮着凌天保铺床,问道:“你识得字吗?”

凌天保回道“进过夫子学堂,识得一些字。”

谢远志停下手,拿出刚才领的薄册子,说道“那就好,这是采药的一些注意事项,采药的分配规则,册子后面是药堂近期需要量大的草药,这些药草名目会时常更新。

你仔细看看,有不懂的回头问我。”

二人很快铺好床,谢远志说道“酉时晚饭,你留意过道的刻漏,别错过了。

你仔细看下刚才的簿子”随即恍然点头“今天是你第一天来这里,晚饭时我叫你吧。”

又给凌天保指了厕所方向。

凌天保再三谢过了,谢远志起身离开。

凌天保翻看簿子,上面详细规定了采药队伍的任务,队长负责全队人员野外的食宿安全,队伍所采药材的得利分配,童子采集的药材,任务数目以内归属药堂,任务外的药材,得利的三成归童子,二成归队长,剩下的归药堂。

采药队伍所采集的药材总量超过任务量,根据超出额加以奖励,当然若未完成任务数目,则要从上而下的全员扣减,就是说每月完成采集任务,才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凌天保想想,觉得也合情理,便继续翻看后面的药草名目和图画,看过后,便牢牢的记住了。

却说竹溪观的老道士,从人群中消失后,便出现在五百里外的青阳山深处的上空。

放眼望去,山里长满了合抱粗的龙竹,竹枝错杂,遮天蔽日。

老道士在竹林上空,看似在慢慢踱着步,实则眨眼间便走遍了方圆八十余里的地界,最后下得地来,伸手摇了摇一株仅碗口粗细的老竹,这株老竹,在周围超过几人合抱粗的龙竹林里,显得颇为突兀,和其它龙竹挨挨挤挤的长着,整株老竹仅高三丈三尺,总共只有一十二节。

老道士满意的点点头,将拂尘插在腰间,蓦地双手挥出,霎时间一层光幕覆盖整个方圆八十余里地界,然后在竹影摇动中慢慢缩小,首至缩小至这株老竹三丈范围,这三丈范围的天地间,似乎春夏秋冬、风雨雷电不停变换。

一个时辰后,便归于寂静,老道士捋着胡须,看上去颇为满意。

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长把锄头,在这株细小却苍老的龙竹下开始挖掘起来,整整三个时辰,暖阳隐没星月升起,才挖出这株老竹,看着地上一支长长的竹鞭和靠在旁边的老竹,拂尘上飘落一茎云丝,这茎云丝甫一脱离拂尘,便仿若亿万丈长,将老竹连同竹鞭,层层叠叠捆了个结实。

老道士满意的拍了拍手上根本没有的尘土,不知道把锄头收到了哪里,然后扛着老竹连带竹鞭,就这么冉冉升空,似乎老竹有千钧之重,慢腾腾的一步跨出,却是几步便回到道观后院。

这里是老道日常起居之地,院里不大且陈设简单,青砖铺设的甬道,几株小树,几盆时花。

老道士放下老竹,手指灵光闪过,仔细的摘下每一片竹叶,这老竹苍老,但竹叶却翠绿欲滴,有的柔软如棉,有的却坚硬如铁,有的温润如玉,不一而足。

总计不过百余张,老道士都一一分类,不知收到了何处。

接下来却又从墙角拿起一柄弯刀,刀光划过,把竹枝一一剔了,竹鞭齐根斩下,依旧用云丝束缚住。

收拾停当,向着面前空中道:“小方野,为师闭关几个月,观中诸事你拿主意。”

紧接着,空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青年恭敬的声音道:“弟子谨遵师命!”

老道士却无奈的笑笑,“这小子还是这么谨言慎语。”

当下无话。

老道士盘膝坐下,双手打出繁奥的手诀,只见老竹西周突然生出熊熊烈火,火光七色却内敛不显,一下子包裹了整株老竹,对周遭花草小树一丝温热也无。

老道士瞑目掐诀,身形一动不动。

三日后,整株老竹却纹丝未动,一点炼化的迹象也没有,老道士内心震撼:“青阳山亿万株大小龙竹,以贫道化神修为,仅这一株能入眼,如今三日,竟丝毫不能炼化,这是何故?”

此时,真武殿内的巨大算盘,算珠拨动,如击金玉。

一粒粒算珠虚影次第浮现,挣脱算盘而出,竟争先恐后穿过厚墙重檐,一枚枚的融入竹节,可奈何老竹仅有一十二节,余下数十枚虚影不能融入,似有叹息,盘桓数息后,最终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老道士看到老竹似有变化,白眉微颤,千年道心竟为之一动。

望着眼前在火焰中翻腾不休的老竹,心中对它未来的主人,愈发期待起来。

春无痕,夏无迹。

时间伴着清风明月,亦步亦趋,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