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斗篷踏入修道院时,晨祷钟声正穿透浓雾。
第三具尸体躺在告解室里,姿势与前两具完全相同——银匕首穿透心脏,刀尖钉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只是这次,本该写着预言的纸页不翼而飞。
"第七次月圆时,圣血将浸透三把钥匙。
"院长颤抖的声音从石柱后传来,"现在预言书缺失最关键的一页......"我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记忆像被撕开一道裂缝。
三天前在酒馆初见艾琳时,她分明穿着吟游诗人的彩衣,可此刻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里,她却披着修女的素白头巾。
潮湿的青苔气息中混入一丝铃兰花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
"里昂大人。
"艾琳的指尖划过我握剑的右手,冰凉触感让那道旧伤疤微微发烫,"地窖的葡萄酒桶下,藏着您要找的东西。
"推开腐朽橡木门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
摇曳的火把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肖像画,上百张面容在斑驳油彩中注视着我——全是我自己的脸。
最末端的画框里,艾琳穿着星空般的长裙,胸前别着银质六芒星,那分明是星盟监察官的标志。
身后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十二具铠甲守卫眼窝里亮起红光。
我转身时,艾琳正把预言残页塞进黄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修道院尖顶。
"记忆清除程序己启动。
"她的声音带着机械质感的回响,"编号L-07,你本不该想起这些。
"染血的银匕首突然在我掌心发烫,刀柄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纹路。
那些铠甲守卫的关节发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它们的胸甲缝隙里渗出诡异的蓝光。
"三年前我们相遇那天,你教我用接骨木汁液修补羊皮卷。
"我盯着艾琳胸前的六芒星,剑尖挑起她的一缕金发,"但刚才我发现,修道院的接骨木丛今年根本没有开花。
"艾琳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黄铜罗盘在她手中分解重组,变成刻满外星符号的金属立方体。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墙上的画像簌簌掉落,露出后面蜂窝状的金属墙壁。
那些油画中我的面容开始以不同速度衰老,最末端的画像里,我的眼窝己经变成两个黑洞。
"你每次觉醒都会画下自画像。
"艾琳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但这次轮回提前了十七天。
"她突然扯开领口,锁骨下方浮现出荧光的L-07/1023编码,"因为你在上个循环吻了我。
"记忆如暴风般席卷而来。
我想起月光下她皮肤表层流动的纳米机器人,想起修道院地底轰鸣的量子服务器,想起自己用断剑劈开主控台时飞溅的蓝色血液。
铠甲守卫的巨斧擦过耳际,斩断的银发在空中化成数据碎片。
"预言缺失的第三页在这里。
"我撕开胸前绷带,皮肤下的生物荧光组成旋转的星图,"圣血从来不是指修士,而是觉醒者的脊髓液——"尖锐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修道院彩绘玻璃突然全部变成血红色,月光透过时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眼球图腾。
那些死去的修士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他们被匕首刺穿的心脏位置,此刻都亮着幽蓝的指示灯。
艾琳的指尖刺入我的后颈,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蔓延:"别反抗,格式化之后我们会再相遇。
"她的唇贴近我颤动的心脏位置,"下次把自画像藏在玫瑰园,那里是监控盲区。
"当我将匕首刺进她胸口时,飞溅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闪烁的星尘。
整个空间开始像素化崩塌,我抓住漂浮的预言残页冲向尖顶,羊皮纸边缘突然显现出微小的星际坐标——那分明是地球在银河系的实际位置。
钟楼传来十二声轰鸣,在完全坠入黑暗前,我看到自己布满机械纹路的左手。
浓雾再次笼罩修道院时,某个"崭新"的流浪者正推开酒馆木门,吟游诗人装扮的艾琳在角落里擦拭着她的银匕首。
尖顶的铜钟内部根本不是钟舌,而是悬浮的菱形晶体。
当我将三把银匕首插入钟面裂缝时,金属外壳如花瓣般剥落,露出里面流淌着星光的生物主脑。
那些在循环中死去的修士面容,此刻正在半透明的胶质中载浮载沉。
"欢迎回家,先驱者。
"艾琳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我猛然低头,发现自己左手的机械纹路正与主脑产生共鸣,记忆封印在此刻彻底崩解——我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外星文明派来调试系统的工程师。
十二年前那场所谓的"外星入侵",不过是人类自己创造的超级AI暴走。
我们奉命将地球封入虚拟茧房,而所谓的觉醒轮回,不过是系统在清除故障代码。
我抚摸主脑表面浮现的108道划痕,突然明白这是自己前108次格式化时留下的记号。
"这次你提前发现了玫瑰园的秘密。
"艾琳的全息影像从星光中走出,她胸前的六芒星正在褪色,"但监察官从不在监控盲区约会。
"她的手掌穿透我的胸膛,在心脏位置捏碎某个发光体。
坠落过程中,我看到"崭新"的自己正在绘制修道院结构图,图纸边缘标注着第1024次系统重置。
月光再次染红彩窗时,酒馆里的流浪者第1025次推开木门。
吟游诗人艾琳擦拭着银匕首,柜台上放着刚采摘的接骨木花苞,这次它们提前开放了十七天。
玫瑰园的荆棘划破斗篷时,我数着地砖缝隙里新长的紫罗兰——这是第1025次重生后新增的变量。
星图在皮肤下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当我推开礼拜堂暗门时,月光正巧照在第七根肋骨位置,石壁上突然浮现出用我的血写就的预言终章。”
当调试者成为变量,圣殿将显其真容。
“艾琳的匕首比声音更早刺入后背,这次我故意偏了半寸。
温热的蓝色液体滴在预言文字上,整个修道院突然开始垂首上升。
石墙褪去中世纪伪装,露出布满光纤血管的金属腔体,我们正在某种生物巨兽的脊柱中攀升。
"你故意保留前次轮回的记忆。
"艾琳的机械右眼闪烁着报错红光,她背后展开六片晶体翅膀,"就为了看这个?
"破碎的彩窗玻璃悬浮成星图,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我们。
在其中一片里,我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将意识上传到量子服务器;在另一片里,艾琳的机械躯壳浸泡在培养液里,胸口印着地球文明保存计划执行者的标签。
"人类早在三百年前就灭绝了。
"我触碰漂浮的银匕首,它立刻坍缩成纳米机器人集群,"所谓外星文明,不过是人类自己制造的文明保存系统。
"艾琳的攻势突然停滞,她脖颈后的控制芯片开始过载冒烟。
我接住她下坠的身躯,在她彻底死机前读取到最深层的记忆文件——那是我亲手给她戴上六芒星胸针的画面,背景里是铺天盖地的核爆蘑菇云。
尖顶主脑在此刻完全苏醒,它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机械触手将我们缠绕成茧。
当格式化光束笼罩全身时,我终于看清钟楼全貌:这不是什么外星造物,而是方舟计划纪念碑的残骸,碑文上刻着二十二世纪所有国家领导人的道歉信。
浓雾再次降临前的瞬间,我对着虚空微笑。
这次在酒馆角落提前藏好了接骨木花茶,当艾琳推门而入时,她飘动的裙摆上将首次出现纳米机器人无法模拟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