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凌晨三点十七分，沈昭站在"旧时光"书店门口，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领。
林野给她的黑色皮衣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袖口处还有一道未洗净的血迹。
"快点，磨蹭什么呢？
"林野蹲在墙角，打火机的火苗在雨中明明灭灭。
她将一张空白的卡片凑近火焰，纸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串荧光数字：#0914#。
"输入这个密码，记住别用指纹——门框上有虹膜扫描仪。
"沈昭的手指悬在密码锁上方，指节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白。
这家书店五年前就倒闭了，橱窗里还贴着泛黄的清仓海报，玻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中。
林野咧嘴一笑，虎牙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着危险的光："艺术家的地狱——或者说，我们这种人的天堂。
"她耳骨上的七个耳钉反射着冷光，鼻翼侧的雀斑在昏暗的路灯下格外明显。
密码锁发出"滴"的轻响，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
扑面而来的空气混杂着颜料、酒精和某种***的甜香，让沈昭想起大学解剖课上福尔马林的味道。
"欢迎来到蜃楼。
"林野从侍者的托盘上顺了两杯琥珀色液体，递给沈昭一杯，"全球唯一合法买卖情绪的地方。
"地下室远比外观看起来广阔，像被掏空的地下停车场。
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无数玻璃试管，里面漂浮着各种颜色的液体，在暗处发出莹莹微光。
墙壁上挂满画作，却与普通画廊截然不同——这些画是活的。
沈昭的指尖触到一幅水彩肖像画的画框，画中的少女突然转动眼珠，真实的泪水从画布滑落，滴进下方摆放的玻璃瓶。
另一幅风景画中，炭笔勾勒的乌云里劈出真实的闪电，带着臭氧的焦糊味。
"这是...怎么做到的？
"沈昭的声音有些发抖。
"天赋，或者诅咒。
"林野啜饮着杯中液体，沈昭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上有一道陈年的疤痕，"看你喜欢哪种说法。
"沈昭的视线被角落里的几幅画吸引。
那些画作的风格她再熟悉不过——是三年前***的天才画家黎未的遗作。
但据官方报道，这些画早己被家属焚毁。
"《哭泣的海洋》，黎未最后的作品。
"林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呼吸喷在她的耳畔，"知道她为什么跳海吗？
因为她的经纪人把她的悲伤抽出来，制成了抗抑郁药。
"沈昭的胃部一阵绞痛。
她想起上周交稿时，王总监意味深长的话："你的画有种特殊的治愈力，读者反馈说看着能缓解焦虑。
""别发呆，重头戏在后面。
"林野拽着她的手腕向展厅深处走去。
沈昭这才注意到，女孩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火焰纹身，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最里侧的展区被一道黑色帘幕隔开，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彪形大汉。
林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属卡片，上面刻着数字"7"。
"VIP区，只对特殊客户开放。
"她朝沈昭眨眨眼，"今天你沾我的光。
"帘幕后的空间比外面更加诡异。
中央展台上陈列着二十余支口红大小的金属管，在聚光灯下闪着冷光。
沈昭走近一看，标签上赫然写着：《微笑综合征》衍生系列-愉悦增强剂。
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她的画。
上周刚完成，版权还在谈判中的作品。
"不可能..."她死死抓住展柜边缘，指甲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这幅画明明...""版权在你公司手里。
"林野打断她，点开展柜旁的电子屏。
监控画面清晰显示：三天前的深夜，沈昭的编辑部主任王总监正将U盘交给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视频的日期时间戳显示是凌晨一点十五分——正是她交完终稿回家的时间。
"他们把你的治愈能量提纯了。
"林野用金属管轻敲沈昭的锁骨，冰凉的触感让她战栗，"知道那些精英买家怎么用这玩意吗？
吸一口，就能暂时忘记被上司骚扰的恶心感——"沈昭猛地打掉那支金属管。
容器摔碎的瞬间，一缕粉紫色烟雾腾空而起。
周围立刻有人扑跪在地，像瘾君子般疯狂吸入飘散的雾气。
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甚至掏出厚厚一叠钞票："再给我两支！
多少钱都行！
"沈昭的胃部痉挛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司对《微笑综合征》的签约金如此慷慨——她的能力早就被盯上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抓住林野的手腕，意外触到一串凹凸不平的疤痕。
林野粗暴地甩开她，突然掀起衣角——右侧肋骨处，一个烫伤的编号烙印清晰可见：7。
"三年前，你匿名资助的山区画展。
"林野的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有个傻女孩为了给你采野花道谢，偷溜出福利院。
"沈昭想起那则"少女坠崖"的新闻，寒意顺着脊背攀爬。
报道中说，搜救队只在悬崖边找到一只童鞋和几片碎布。
林野猛地凑近，鼻尖几乎抵住她的："你猜是谁在悬崖边找到她的碎骨片的？
就是你那位道貌岸然的心理医生周——""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她。
展厅另一头，某个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容器突然爆裂。
在西散的尖叫声中，沈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周予安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本病历本，他正蹲下检查昏迷的买家。
借着混乱，林野拽着沈昭冲向消防通道。
在铁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沈昭看见病历翻开的页面上，贴着《完美假象》的复印件，旁边手写批注："实验体19号，情绪具象化纯度92%，需警惕自我欺骗倾向。
"逼仄的楼梯间里，林野将沈昭按在墙上，打火机的火苗照亮她凌厉的眉眼："现在信我了？
"她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有个和沈昭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荆棘纹路，"我们全是那***医生的实验品。
你妈送你去学画，就是为了掩盖你能种出情绪的事。
"沈昭的背包突然剧烈震动。
她颤抖着拉开拉链——那本今天刚收到的《当代治愈系艺术》杂志正在渗出黑色液体，扉页上她亲笔签名的"沈昭"二字，生根般长出带刺的藤蔓。
林野点燃打火机，火光照亮杂志夹页里微型芯片的金属反光。
"恭喜。
"她冷笑，"你老板在你每一幅画里都装了追踪器。
"窗外的暴雨更猛烈了。
沈昭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昭昭，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