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战那人骑着马 , 一身雪白的大氅 , 领口的系带绾了一个结 , 迎着光遥遥而来 , 周身端清有如润玉 .“ 且将它养起来吧 , 送给你 . ” 马蹄声踏踏 , 由近及远 .那人翻身下马 , 墨黑的额发整齐的用玉冠束好 , 三年前那个隽秀少年 , 殿堂之上孱弱倔强的三殿下 , 如今成长得更加清朗谦雅了 .小少年紧紧拽着手里的金雕 , 望着来人 , 大眼睛里有几分欣喜 , 又不确定的怯声道 “ 殿下是说要把这雕送我 ? ”姬佑近前来 , 望着底下高抬头满眼期许望着自己的小孩儿 , 是雍王最溺爱的二世子 , 成均 , 前些日子在他父君那吵着闹着想要参军 , 建立功绩 , 雍王无奈 , 便许他随长姐来西临半月 , 全当历练 .“ 既然是三殿下送你的 , 那可还有得假 , 改明儿你也去好好练练你的箭法 ,下次给长姐也送只可好 . ”听得后方一声含着笑意的调侃 , 成均转过头去 , 原来是是成瑜走了过来 , 穿着身绯色胄衣 , 很是飒爽 .成均嘟哝了句 ,知道是自家长姐在打趣自己 , 没回话 .到是姬佑笑了笑 , 半蹲下身子 ,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 你喜欢 , 便拿去养着罢 .”得到肯定的嘉许 , 小少年自是一阵欢呼雀跃 , 拥着雕儿便屁悠悠的跑回营帐去给他的新爱宠上药去了 .姬佑立在原地 , 却是半阖上眼 , 朝远处的山巅之外望去 .他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 不可见底.“ 佑儿....”成瑜叹了口气 , 唤了声他的名字 , 她自然知道他望着的是什么 , 那是大周的方向 .“ 若今年彻底击退羚氏 , 待到年底陛下召开诸侯宴 , 你便是有机会回周了 . ”成瑜说完想了想 , 又接着道 “ 这三年 , 你很是不错... ”....很不错 ... 深得本宫之心...成瑜顿了许久 , 那后半句话终是堵在了喉咙口.姬佑明白她的深意 , 只是颔首沉声道 “谢长姐提拔 , 待回周之日 , 必不忘长姐提携之恩 .”他的眼神里含着尊崇和谢意 , 不带有一丝虚伪和利用 , 但同时 , 也没有一丝额外的情感.他仍是唤自己长姐 , 这三年来朝夕相处 , 他始终尊卑分明 , 她对他 , 第一眼便己动情 , 然他对她 , 只为长者之恩 .成瑜也是个通透之人 , 男女之事 , 切莫强求 , 也罢 ,她只得咽下一声苦笑 , 转身离去.成瑜走后 , 姬佑仍在原地望着那远山之外 , 首到一阵啼鸣声浅浅响起 , 他提起手 , 袖带里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便见着 , 一只雪白色 , 极漂亮的雀儿咕涌着身子从袖带里边钻了出来 , 扑闪着翅膀围着他绕了一圈 , 最后轻轻落在他的肩上 , 用毛茸茸的翅膀蹭了蹭他的脸 .这小家伙 , 是前些日子南慈送过来的 , 确实机灵 , 模样也讨人喜欢 .“ 玉儿 , 你说 ... ” 他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 再次启口这个熟络的名字 , 思绪似乎飘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夜月下起舞的清丽少女 , 在那场火光之间泯灭 , 面容逐渐淡化在了时间里 , 而挂在腰间的玉坠散发出的温软仍无时无刻的在清醒的提醒他 , 忘不了 .“ 我们何时才能回到那去呢 ?” 似乎在自问 , 又在自答 .子夜 , 一声惊雷划破晦暗天际 , 漫卷乌云如海 , 银蛇炸裂 , 便是成片的狂雨袭来 , 吞并淹没整个西临平原 .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伴着雷雨 , 在帐内响起 .成瑜着单衣靠在立枕上 , 她脸色苍白 , 染着丝病态 , 似乎己经很虚弱了 , 但她的神情却仍旧肃穆冷漠 , 而正对着她面前的是整齐摆立在木架上的将军服 .“ 将军 ... ”南慈拧着一盏烛灯 , 从帐外进来 , 雨水浸透了烛灯的油纸罩 , 顺着淌落在地上 , 满地狼藉 .前几日返春遇上霜雪 , 成瑜染了风寒夜咳不止, 偏偏这个档口 , 那蛮夷却举刀来犯 .她带病出战 , 疆场不比江南乡 , 那是刀光剑影的屠戮场 , 哪怕她从小便当自己男儿养 , 但底子里仍是女子身 , 连着几日昼夜作战下来彻底是病倒了 .“ 战况如何 ? ” 成瑜撑起身来 , 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前线 .南慈没有答她 , 却是转过身去取篝火炉上的药壶 , 满满当当的盛满了一小碗 便近前, 又小心翼翼的吹温了才递到成瑜跟前 .“南慈.. ” 成瑜叫了声她的名字 ,知道她故意不答 , 有几分无可奈何 , 但还是伸手接过了药碗 .南慈见她喝了药 , 这才避重就轻道 “ 前线有殿下和沈副将呢 , 您就好好养病吧 .”成瑜还想说些什么 , 却又被一股涌上来的猛烈咳嗽打断 , 只好作罢 .喝完药汤后肺腑生暖 , 睡意便澎湃 , 成瑜靠着垫子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再次醒来是辰时 .天色蒙蒙亮 , 雷雨之后空气的湿润度潮湿了许多 , 可惜仍是雾蒙蒙暗沉沉一片.前线一早便送来的捷报 , 昨夜一场恶战 , 雍军部队顺利击退了羝氏 , 眼下三殿下正待着全军从西临山疆界往回赶 .成瑜刚起了身 , 咳嗽到是止住了 , 头还是有些昏沉沉 , 便见南慈托着木盘进来 , 上面放着些清淡的粥馍吃食 .总算是见着成瑜精神不错的模样 , 南慈也是松了一口气 , 眉眼染了几分柔和 .成瑜也相当自觉的接过她手上的粥食 , 边吃边称赞道 “ 慈儿这熬粥的手艺也是越来越不错了 . ”南慈听了笑道 “ 明明是将军几日来连轴转 , 许久未曾好好进些吃食了 .” 她听着语气温和 , 话里却含着丝极浅的责怪 .成瑜自知理亏 , 埋下头专心干饭 .饱腹之后 , 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 成瑜便披上大氅往校场赶 , 前线都是精良之兵 , 这一站消磨得厉害 , 得留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 如此以来 , 储备部队就必须得跟上才行 .她一边赶 , 一边默念那群新兵崽子这几日没有疏于练功才好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 她前脚刚到校场不久 , 喊练的口号这才一遍 , 便有那斥候骑着战马送来部队急报 .雍军折返至虎跃峡一行 , 被一队军马伏击了 !细思极恐的是 , 其军的装备身形 , 精良矫健 , 绝不是靠生猛凶蛮制胜的羝氏一族 .成瑜连问可有见得该军的纛旗样式 , 那斥候摇头道未曾见到纛旗 , 只说在将士的衣角似有鹤纹 .成瑜斟酌了许久 , 大周列国有鹤纹的 .... 一闪而过的念头极速划过 ...... 一股怒火从肺腑升起 .她没有在追问什么 , 只是浅声启口道 “ 慈儿 , 去将我的甲胄和红缨枪取来 . ” .是云家 , 是云贵妃 !“ 将军....” 南慈有所迟疑 , 眼里划过担忧 .“ 快去 .” 成瑜垂下眼 , 眸底一片深寒 .南慈咬咬牙 , 没有在说什么 , 只是转身飞快离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