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瞬间被踹成了四分五裂。
黑暗中，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大步踏进来。
距离周璐最近的周保健还没看清来人，当先就被一脚踹中心窝，整个人飞了出去。
“嗷！”
柴火堆塌了大半，其中传来了惨叫。
“什么人，敢来我们家多管闲事！”刚在门边差点被砸的周三宝站出来，已经18岁的他体型彪悍，立在院子里像座小山，平时在村里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等天上乌云散去，月光洒下来，他看着前方，顿时惊骇地瞪着眼，“顾、顾二哥？！”
啥？
顾二！
要说十里八村，男女老少，就没人不认识顾二的。
不是这人多浑，而是这人太狠。
几年前两个村子一起修水坝起了争执，两个村的青年劳力打得不可开交。
当时新乡村的小队长正是顾二。
他从坝下上来，打着赤膊，凭着拳头将上黄村十几个劳力全打进了卫生院。
所有人整整躺了三个月。
别说抢水坝，就是地里的活都耽误了，气得上黄村村长多次出面要求顾家负责。
可惜新乡村村长也奈何不了顾家。
这事儿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那之后，也没人再惹顾二，连最浑的混子见着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二哥’。
“隔壁村顾家的？”周守忠老爷子没太关注小辈，只晓得顾家不好惹，但大半夜被踹门闹事，心里也是不舒坦，“顾家小子，这里是上黄村，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
“哦？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顾棠慢慢踱步，走到周璐身前，一张蓄满络腮胡的脸满是匪气，“不然让你宝贝孙子说说，这十里八村，有哪个是我顾二不敢揍的？”
周守忠一听就皱眉，摆出大家长的谱，作势要训斥。
周三宝急忙上前拉住他，声音小而急促，“爷爷，你别说了，顾家就是一家子恶棍，他们村长都奈何不了，上头还有亲戚在一片红当差的，咱们惹不起哇。”
他可不想得罪顾二，天天出去被套麻袋胖揍。
为了生命安全，他果然认怂。
老周家男人血性都不强，见识了顾棠那一脚后，竟是没人再敢上前。
看着躲在顾棠身后的周璐，钱金桂暗恨，“好哇，我说你这么嚣张呢，原来是又搭上了野男人，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周璐朝天猛翻白眼。
呵。
这时候还不忘给她泼脏水。
然而周璐非但不怕，还抽出手晃了晃顾棠衣服，偷偷给对方竖起大拇指点赞。
来得真及时。
她今天敢明目张胆分家，拿东西，就是仗着有后盾。
反正用自家男人，她理直气壮！
钱金桂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气得肝疼，“顾二，我家周璐已经许了人家，你横插一脚也不怕被浸猪笼！”
再不济，村民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
“我有做什么吗？”顾棠却不接话，脸不红气不喘，十分正经，“我不过是看她们母女被打，路见不平罢了。”
顾棠可不傻，不会平白无故往身上背锅。
更不会让周璐沾上无媒苟合的名声。
“你！”
话到了这份上，周家人也看出顾棠是打定主意要护着周璐母女，顿时投鼠忌器。
“我们走。”
顾棠转身，提起地上的东西就朝外行去。
周璐弯着一双笑眼，拉上一旁懵懵的母亲，蹦跶着欢快的脚步跟上。
这一幕，刺得钱金桂眼睛疼，干瘪的嘴唇扭曲几下，刻薄的话流泻而出。
“小蹄子，你少得意，顾家的名声你难道没听过，如果你真进了顾家门，那一家子恶人就能把你磋磨死，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嫁进顾家还不如嫁给傻子一户！”
走在前头的顾棠一顿，脸已经黑成锅底。
自家名声差，他知道，也不怕别人说，但却不想被周璐听见。
只是很快，身侧的拳头被一只小手握住，柔软细腻的指腹皮肤激得他浑身一颤，冷硬的心瞬间化成了水。
还莫名有些荡漾。
这是两人第一次牵手！
“周璐，先前你奶不对，在这里我替你做主，不会将你许给先前那户人家。但你奶没说错，顾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周守忠也趁机开口，站在堂屋前微眯着眼，视线落在周璐那出挑的容貌上，“你好好听话，爷爷肯定替你挑选一户好的。”
周家人长相都不出挑，唯有周璐，像歹竹里出的好笋。
这么分出去，可惜了。
而周璐也抬眼看着不甚亲近的爷爷。
记忆里，爷爷总是疼爱周晓玉，从来只把她透明人。
“是吗？”她像是终于等到大人疼爱的小孩，歪着脑袋，小脸带上天真的笑容，“那我要之前说给晓玉姐姐那户吃商品粮的。”
院中霎时一静。
下一秒，钱金桂跳起来，“你做梦！凭你也配！”
“不行吗，爷爷。”周璐又问了一声，见老爷子没说话，顿时笑容一收，撇了撇嘴，“不行那说个锤子。”
周守忠心头一口老血梗住。
这丫头是在耍着他玩！
随后，顾棠便带着周璐母女，大摇大摆出了周家。
月明星稀，安静的田地里不时飞起三两只萤火虫，小道上只有三人拉长的倒影。
河坝的老屋靠近村头，十几年没住过人，周保健买下后也没翻修，远远看过去，破落得像风一吹就要倒。
“我另外再帮你找个住处。”顾棠站在老屋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用啦，收拾下也能住，我没那么娇气。”周璐倒是看得开，伸手推开门，往里瞧了眼，“再说了，明天全村人都知道我住在这里，要是不见人影，肯定要传我半夜跟谁私奔了呢？”
说着，她瞥着顾棠。
那眼神带钩子似的。
顾棠瞬间像被烫到一样，转开了视线，“咳咳，那，那我去把窗户糊上，你……跟婶子先进屋歇着。”
说完，大步朝屋后走去。
周璐看着某人火急火燎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侧，刘秀娥终于缓过神来，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小璐……我们真的要离开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