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灼人的热浪灌进喉咙,林晚照在皮肉焦糊的刺痛中猛然睁眼——火舌正顺着裙摆往上窜,把她的挣扎烧得只剩嘶哑的嗬嗬声,像台漏风的破风箱。
“好妹妹,安心去吧。”
火墙外传来苏月柔那把淬了毒的温柔嗓音,“你死了,赵家公子和林家家产,姐姐会替你‘好好’照管的。”
是她视若亲姐的闺蜜,还有她那位“慈爱”的继母!
他们骗她来这别院,要把她烧成一堆灰烬!
十五岁,本该是簪花描眉的年纪,她却要葬身火海。
林晚照想扑过去撕碎那张伪善的脸,坍塌的房梁却狠狠砸在身前。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轻叹:“可惜了...”是谁?
黑暗彻底将她吞没。
“小姐!
醒醒!
快到宫门口了!”
带着哭腔的呼唤混着马车颠簸,把林晚照从噩梦里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眼,先看见的是双白皙却带着细小伤痕的手——这不是她十五岁那双练过书法、抚过琴弦的手,分明是个孩童的手!
低头再看,身上穿的是半新不旧的浅绿色襦裙,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旁边怯生生递手帕的丫鬟,是她八岁时继母派来的桃红,后来因为偷窃被发卖了出去。
她重生了?
回到了八岁这年?
“我们要去哪?”
林晚照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心猛地一沉,却强装镇定。
桃红的眼泪瞬间滚下来:“小姐,您忘了?
今日是送您入宫的日子啊...”入宫!
这两个字像道惊雷劈在她脑子里。
永昌十八年,暴君轩辕烈病重,钦天监说要百名八岁童女殉葬才能消灾。
继母就是用“为家族祈福”的由头,把她这个原配嫡女推了出去。
前世,她就是在这场殉葬里死的——不是被烧死,是被活活埋进皇陵!
“还有多久到?”
林晚照攥紧衣袖下的手,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一刻钟...”桃红抹着泪,“小姐,说不定陛下会好转,就不用...”林晚照冷笑一声。
轩辕烈不会死,这场病只会让他借机铲除异己。
这是她前世死后魂魄不散,在宫里飘了三年才知道的秘密,可惜那时她早己是荒坟里的枯骨。
马车刚停,外面就传来侍卫的呵斥和女童们的哭声。
林晚照掀开车帘一角,朱红宫门像头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等着吞掉她们这些无辜的性命。
突然,一阵剧痛刺进脑海,再睁眼时,她竟看见周围的人都裹着层淡色——桃红是绝望的灰白,官兵是麻木的深灰,哭泣的女童们大多是无助的浅灰,偶尔掺着恐惧的暗紫。
这是什么?
“下车!
都下来!”
粗鲁的吆喝打断思绪,林晚照在桃红搀扶下走出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殉宫殿前的广场上,数百个八岁女童聚在一起,哭声震天。
她们穿得有华有素,脸上却全是恐惧。
持刀的侍卫像雕塑般立在西周,对这惨状视若无睹。
“小姐,我怕...”桃红抓着她的衣袖发抖。
林晚照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高台上的空龙椅上。
她知道,那个决定她们生死的男人,很快就会来。
“那是皇上吗?”
旁边个穿粉锦缎的小女孩怯声问。
“是监斩官,”大点的女孩哽咽着,“皇上病重,不会来的。”
林晚照轻轻摇头。
轩辕烈一定会来,他从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却极重自己的身后事,这场“百童殉葬”的戏码,他怎么会错过?
果然,没过多久,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皇上驾到——”太监尖利的通传声里,仪仗队缓缓行来。
侍卫们齐刷刷跪地,官员们躬身行礼。
林晚照抬头望去,高台上坐下个穿玄色龙袍的男人,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那股睥睨天下的威压。
那就是轩辕烈,大周朝的暴君,一个没人敢反抗的男人。
就在她凝视时,高台上那双眼睛仿佛突然转向了她。
林晚照心一凛,急忙低下头。
“开始吧。”
低沉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广场,像死亡的序曲。
太监开始唱名,被点到的女童被强行拖向殉宫殿。
哭喊声、求救声此起彼伏,活像个人间地狱。
林晚照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不能再死一次,既然重活了,就要活下去,还要让那些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她盯着高台上的轩辕烈,想找一线生机,眼前的色彩却又变了——轩辕烈周身裹着深沉的暗金,暗金里竟藏着丝不易察觉的血红。
那是病气?
林晚照突然想起,前世听说轩辕烈这次是中了奇毒,太医院束手无策,才想出殉葬的荒唐主意。
若是她能解这毒呢?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的光,刚冒出来,就听见太监尖利地喊:“林晚照!”
桃红瞬间哭出声:“小姐!”
两个侍卫朝她走来,林晚照却突然抬起头,目光首首射向高台上的轩辕烈,用尽全身力气喊:“陛下!
小女有办法治您的病!”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侍卫僵在原地,官员们面面相觑。
高台上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
时间像凝固了,林晚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在赌,赌这个暴君对生的眷恋,能压过他的骄傲。
终于,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玩味:“带过来。”
侍卫架着她走向高台,越靠近,威压越重。
首到站在轩辕烈面前,林晚照才看清他的脸——二十七八的年纪,俊美得近乎凌厉,剑眉斜飞入鬓,凤眸深如寒潭,正毫无感情地打量她,像看件有趣的玩物。
“你刚才说什么?”
轩辕烈缓缓开口,听不出喜怒。
“小女说,有办法治陛下的病。”
林晚照尽量让声音稳下来。
“哦?”
轩辕烈挑眉,“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你个八岁稚童,凭什么口出狂言?”
林晚照深吸一口气,把前世在宫里听来的传闻说出来:“陛下夜晚是否难眠,睡着也做噩梦?
白日精神不济,偶尔会见幻觉?
近一个月,是不是对食物毫无兴趣,身体日渐消瘦?”
轩辕烈的眼神骤然变了。
周围的官员倒吸冷气——这些都是宫闱机密,这女童怎么会知道?
“继续说。”
轩辕烈语气依旧平静,林晚照却看见他周身的暗金晃了一下。
“陛下,您这不是病,是中毒。”
她咬牙编造谎言,“殉葬只会加重毒性,小女曾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症状,知道解毒的法子。”
前世她只知道轩辕烈中了毒,却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现在她只能赌,赌自己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真解药。
轩辕烈沉默着,目光像实质般压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穿。
林晚照屏住呼吸,等着最后的判决。
“你可知欺君之罪,诛九族?”
他缓缓开口。
“小女不敢欺瞒。”
林晚照跪地行礼,“若陛下给小女一月时间,必见成效。
无效,小女甘愿领死。”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就在林晚照快放弃时,轩辕烈突然轻笑一声:“有意思。”
他挥挥手:“把她带去清心苑,好生看管。”
“陛下!
殉葬之事...”有官员急忙上前。
“暂缓。”
轩辕烈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朕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
玄色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身离去。
林晚照瘫坐在地上,才发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她活下来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望着轩辕烈远去的背影,林晚照在心里发誓: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苏月柔、继母,所有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复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