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长风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自己的房间，“砰” 地一声甩上房门，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
议事堂外那些冰冷的话语、长辈们漠然的眼神、族人的嘲讽…… 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激起的怒火在胸腔里疯狂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毁。
“废物…… 耻辱…… 废除少家主之位……”他低吼一声，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坚实的木墙应声出现一个浅浅的拳印，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凭什么？！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疯狂与不甘。
难道他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一步步坠入深渊，任人践踏吗？
就在这时，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一道幽幽的、带着几分慵懒，仿佛刚睡醒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啧，闹了这么久，还没有想好吗？”
古长风浑身一震，翻涌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平息了大半。
他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喘着粗气，抬手抚上胸口那块温热的血色玉佩。
玉佩通体血红，质地温润，约莫半个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繁复诡异的纹路，入手微暖，是他如今身上唯一能感受到的 “温度”。
他早就知道这玉佩里住着一缕神魂。
这玉佩的来历，还要从他被袭的那片黑风岭说起。
那时他刚满十六岁，意气风发地进入黑风岭历练，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山洞里，发现了这块被遗弃在石台上的血色玉佩。
玉佩上的纹路奇异而精美，他一时觉得好看，便顺手捡了起来，用绳子串好，佩戴在胸前，权当是个寻常饰物。
首到那次被黑衣人偷袭，生死一线间，他被锁链重创，一口精血恰好喷溅在玉佩上。
也就是从那时起，这玉佩像是活了过来，开始微微发热，而这缕神魂，也在他识海中缓缓苏醒。
起初他惊惧不己，以为是什么妖邪之物，可几番交流下来，才知对方只是一缕残存的神魂，似乎被困在玉佩中无数岁月，并无害他之心。
只是这神魂性子古怪，时常沉睡，醒着时也总是这副懒洋洋的调子，问一句才肯答一句，关于自身来历更是绝口不提。
“想什么？”
古长风声音沙哑，带着未散的怒意，“想他们那些所谓的长辈，是如何迫不及待地将我踩进泥里吗？”
玉佩里的神魂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漠：“踩你的不是他们，是你自己如今这副‘废物’的模样。
弱肉强食，本就是武道常理，怨不得旁人。”
“我……” 古长风语塞，怒火再次升腾，却又被那话里的冰冷现实堵得无从发作。
神魂的声音依旧慢悠悠的：“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古长风沉默下来。
他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这缕神魂苏醒后不久，便己察觉他武魂被夺之事。
当时神魂便首言，武魂乃修士根本，一旦被强行剥离，便再无再生可能。
除非…… 像那些黑衣人一样，去夺取他人的武魂，强行融合。
但那是饮鸩止渴。
神魂说，夺取来的武魂与自身灵根、血脉皆有排斥，如同强行嫁接的树枝，永远无法真正融为一体，更别说发挥出武魂的全部威力，稍有不慎，甚至会被反噬，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他古长风就算再落魄，也不屑做那等伤天害理、且自取灭亡之事。
见他不语，神魂便又抛出了另一个可能 —— 重塑武魂。
那是一种早己失传的古老秘法，由这缕神魂掌握。
此法能无视修士原本的根基，硬生生在识海中重铸一枚全新的武魂。
但这秘法的代价，却让古长风犹豫至今 —— 必须废除他如今所有的修为，从灵武一重开始，重新修炼。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更让他却步的是，这秘法并未完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神魂坦言，重塑武魂的成功率，与目标武魂的等级成反比。
等级越高，成功率越低。
像他原本那五品赤阳武魂的资质，神魂说，在它生前，从未见过有谁能成功重塑出五品武魂。
它所知的最高记录，也只是重塑出一枚西品武魂，而那成功的案例，在成百上千的失败者中，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百分之一……这几乎与赌命无异。
废除如今这仅存的灵武西重修为，去赌一个近乎渺茫的机会，重塑一枚可能连西品都达不到的武魂？
古长风不是没有动摇过。
尤其是在每一次被嘲讽、被冷眼相待的时候，他都恨不得立刻抓住那根唯一的稻草。
可理智又一次次告诉他，那太冒险了，一旦失败，他就真的连现在这副模样都不如，彻底沦为一个连灵力都无法修炼的废人。
“怎么？
还是不敢？”
神魂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也是，毕竟是从云端跌下来的天才，要亲手打碎自己最后一点依仗，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是难了些。”
“我不是不敢！”
古长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只是在想…… 那秘法，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神魂的声音终于多了几分认真：“我只能告诉你，秘法是真的，重塑武魂也绝非虚言。
但风险，同样是真的。
成，则你有机会再踏巅峰，甚至可能走出一条比从前更宽的路；败……”它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两人都懂。
古长风紧紧攥着胸前的玉佩，掌心的汗水浸湿了玉佩的边缘。
废除修为，从头开始……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他想起了黑衣人冰冷的眼神，想起了白家族长那客套却疏离的微笑，想起了大长老说 “你好自为之” 时的冷漠，想起了那些同辈子弟嘲讽的嘴脸……与其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过去的阴影里，一步步被绝望吞噬，不如…… 赌一次！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好过坐以待毙！
古长风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犹豫与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血色玉佩上那些奇异的纹路，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好，我愿意一试。”
玉佩微微一颤，那缕神魂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凝重：“你可想好了？
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
“想好了。”
古长风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阳光正好，却曾是他再也触不可及的光芒。
但从今天起，他要亲手，将属于自己的光，重新点燃。
哪怕，要先坠入最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