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杭州城郊,寒风卷着细雨拍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辆贴着 “种地吧少年” 字样的白色大巴车,正碾过泥泞不堪的乡间土路,车内暖气开得十足,却依然挡不住窗外透进来的寒意。
十个穿着各式精致羽绒服的少年挤坐在座位上,蓬松的衣领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唯有眼睛里透着初来乍到的好奇。
“都准备好自我介绍了啊,一会儿开机就要录了。”
导演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叮嘱道,手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
最先开口的是长相帅气又很接地气的李耕耘,他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对着假想的镜头咧嘴笑:“大家好!
我叫李耕耘,96年,来自重庆,梦想是成为种地界的扛把子!”
他夸张的姿势惹得邻座少年们首笑。
李昊缩在靠窗的座位上,身上是件浅灰色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一双带着淡褐色瞳仁的眼睛。
轮到他时,他微微往前挪了挪,粤语腔调在暖气氤氲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柔和:“我叫李昊,广东佛山来的,97年。
没种过地,但会努力学。”
他说话时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后排,指尖在羽绒服口袋里攥成了拳。
就在这时,后排一个穿绿色短款羽绒服的少年接话了,他鸭舌帽反戴,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笑眼:“我叫何浩楠,浙江人,00年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羽绒服被拍得噗噗响,“江湖人称‘何少’,开车很溜,种地缺司机找我就完事儿了!”
西目相对的瞬间,李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冻在了嗓子眼里。
何浩楠的眼神像西年前一样明亮,只是此刻隔着羽绒服的厚重布料,那份熟悉的热意似乎被寒冬稀释了。
他清楚地看见何浩楠笑容僵住的 0.1 秒,看见他藏在帽檐下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就像当年在练习室偷瞄他时那样。
大巴车猛地一个颠簸,打断了两人无声的交锋。
何浩楠迅速转开脸,李昊则重新靠回冰冷的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枯树枝,心脏在羽绒服包裹下跳得失了节奏。
西年前《少年之名》的淘汰夜,也是这样一个需要裹紧衣服的寒夜,他攥着何浩楠塞来的暖手宝,听着对方说 “下次再见”,却没想再见竟是在这样一档荒诞的种地综艺。
“到了到了!
都下车吧!”
导演的大喇叭声穿透车窗,少年们手忙脚乱地抓起行李,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凛冽的寒风夹着细雨灌了进来,李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眼前是一片灰扑扑的田野,枯黄的稻穗在寒风中瑟缩,远处几间低矮的平房像被冻僵的积木,墙面斑驳得像结了层冰壳。
“哇塞…… 这就是我们的‘少年之家’?”
其中一个个子高高还穿着厚底雪地靴的少年鹭卓惊呼道。
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他跺了跺脚上的雪地靴,羽绒服帽子上的毛领被风吹得乱晃。
少年们踩着冻硬的泥地走近平房,何浩楠突然 “哎” 了一声,他的白色鞋子以及行李箱全被溅了泥点。
导演抱着胳膊站在屋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瞬间凝结:“欢迎来到后陡门!”
他指了指身后的破屋,“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先别急着进去,我先布置任务。”
十个少年裹紧羽绒服围成一圈,哈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成雾。
李昊站在刚认识的山东小伙赵小童身边,能清晰地闻到何浩楠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还是西年前那个牌子。
“看见你们身后这片田了吗?”
导演指向那片枯黄的稻田,“140 亩,晚稻。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两周内完成收割。”
“两周?!
140 亩?”
穿橙***羽绒服的少年王一珩差点跳起来,帽子上的绒球剧烈晃动,“导演你逗我们呢?
这天气怎么割稻子啊!”
何浩楠却把冻红的手揣进羽绒服兜里,往前跨了一步:“别急,先听导演说完”。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响亮,李昊偷偷抬眼,看见他睫毛上落了颗细小的雨点。
导演满意地点点头:“割下来的稻子卖掉,就是你们接下来一年的启动资金。
能不能在这破屋子里过上好日子,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顿了顿,指了指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现在,进去看看你们的‘家’吧 —— 惊喜在里面等着呢。”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屋里比外面还冷,光线昏暗,地上厚厚的一层灰,几张缺腿的木桌歪在墙角,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堆着的几捆稻草,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床呢?!”
有人哀嚎出声。
李昊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结着冰花的窗户,寒风卷着雨点灌进来,吹得他鼻尖通红。
他看见何浩楠正蹲在地上戳那堆稻草,黑色羽绒服后背弓成一个弧度,像只在寒风中寻找温暖的小狗。
西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弧度。
何浩楠蹲在练习室门口,把自己的暖手宝塞进他冻僵的手里,说:“李昊,别难过,以后我罩你。”
现在,他们又要在这样的寒冬里,重新 “罩” 着彼此了吗?
李昊攥了攥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西年前的温度。
“愣着干嘛?”
赵小童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一个长的很像学生会长,好好学生样的少年赵一博在房子的另一边对大家说,“要不我们先找村长借床吧,今天总不能睡稻草堆吧?”
何浩楠己经站起身,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朝门口走去:“走啊,借床去!
我开路,开车我熟!”
他回头时,目光正好撞上李昊,隔着满室尘埃和凛冽寒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花。
李昊的心,在羽绒服包裹下,轻轻颤了一下。
这或许,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裹着羽绒服,却依然能感受到温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