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枯井般的日子守寡的第三年,柳婉清觉得自己快化成一缕风,轻飘飘地穿过青石铺就的赵家洼,悄无声息地刮进那个死气沉沉的院子,最终消散在灶膛冰冷的灰烬里。
日子是结了冰的井水,凝固、沉闷,只有檐角那块生锈的铁皮桶还在尽职尽责,“咚——咚——咚——”地接应着零星的雨滴,敲打着永不更改的节拍,如同赵家给她划定的牢笼的秒针。
她的院子,是村子最东头的一座孤岛。
三间黄泥坯房,围着一个方正的土院。
院角那棵据说已有百岁的老槐树,是当初婆婆牵着她手进门前,带着几分炫耀指点给她看的:“家宅有槐,百事顺遂,旺家百年呢!”
婆婆赵周氏那张刻薄的脸上挤出的笑容,如今想来,像极了秋后僵硬的核桃皮。
可如今,这老槐也背叛了诺言,早几年就开始败落,去年彻底枯死了。
粗壮的枝干扭曲如垂死挣扎的手臂,伸向永远是灰蒙蒙的天空。
浓密的绿荫成了遥远的传说,只留下满树狰狞的死黑,像一把烧焦的伞骨,戳在院里,也戳在婉清的心里。
清晨,鸡才叫过三遍,雾霭还没完全散尽。
柳婉清已从冰冷的土炕上爬起。
她动作麻利,却不带一丝活气,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动的木偶。
她习惯性地走到后窗,目光空洞地投向山坡下那片小小的猪圈。
三头壮硕的白猪听到熟悉的脚步,立刻拱动着湿润的黑鼻头凑到圈栏边,挤挤挨挨,哼唧着索食。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粪便、泥浆和隔夜馊水的恶臭扑面撞来,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浑浊气浪。
她面无表情,仿佛鼻腔里的神经早已坏死,端着满满一盆刷锅水,“哗啦”泼了进去。
残羹剩饭瞬间激起猪圈内泥浆四溅的混战,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更加汹涌地包裹了她。
她只是站着,任由这恶臭侵蚀单薄的衣衫,如同这三年里无形的污名和苛责,早已浸透了她的骨头缝。
从猪圈绕到井台。
冰凉的井水打上来,盆里映着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细长的眉毛下,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杏眼,如今盛满了灰烬,失了所有光亮,像蒙尘的旧琉璃。
她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瘦得伶仃。
棒槌敲打着浸湿的粗布衣裳,“梆——梆——”的声响在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