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
皇后？！”
林凡的手指从铜镜上滑落，在小德子搀扶下踉跄转身。
殿门外的哭诉声愈发凄切，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下意识抓住小德子的手臂，那瘦弱太监的颤抖顺着掌心传来。
“陛下...”小德子声音发颤，“娘娘从昨夜就跪在乾清宫外...”话音未落，殿门突然被撞开一道缝隙。
林凡瞳孔骤缩——透过那道缝隙，一截素白手腕正被侍卫粗暴地拽离门框，腕间翡翠镯子在拉扯中碎成两半，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悲鸣。
“放肆！”
这声厉喝不受控制地从林凡喉咙里冲出。
殿内外瞬间死寂。
他自己都愣住了，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竟比理智更快作出反应。
谢明远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缝处，紫袍上的仙鹤补子随着他躬身动作微微晃动：“老臣万死。
只是太医叮嘱陛下需要静养，皇后娘娘忧思过甚恐扰圣安...”林凡看着老首辅低垂的白发下若隐若现的冷笑，胃里翻涌起一阵寒意。
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测试这具“皇帝”身份分量的机会。
“让皇后进来。”
林凡刻意将声音压得虚弱，却在尾音添上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朕...想见见她。”
谢明远身形微滞，苍老的手在袖中攥紧又松开。
这个细微动作被林凡敏锐地捕捉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这头老狐狸也会紧张？
“老臣...遵旨。”
沉重的殿门终于完全打开。
涌入的光线刺得林凡眯起眼，恍惚间只见一道素白身影跌跌撞撞扑到龙榻前。
翡翠碎片在她身后铺成一道晶莹的轨迹，像散落的星辰。
“陛下！”
女子重重跪在脚踏上，金线刺绣的裙摆染着深色污渍。
当她抬头时，林凡呼吸一窒——这张脸比镜中看到的“自己”还要年轻，杏眼里盛着的泪水将坠未坠，却遮不住眼底那抹锐利的审视。
这就是他的皇后？
记忆碎片突然翻涌：大婚那夜满殿红烛下，少女僵硬地接过合卺酒时，指甲在杯沿刮出的细微声响。
“臣妾...”苏琬的哽咽戛然而止。
她显然注意到了皇帝眼神的变化，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凡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味。
这味道让他后颈寒毛倒竖——在现代实验室闻过的氰化物气味！
他猛地抓住苏琬手腕，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发现她指尖沾着些微褐色粉末。
“陛下?”苏琬的声音突然变调。
林凡这才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异常。
他急中生智，就势将皇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爱妃...朕心口疼...”这个动作让苏琬袖中滑出个锦囊，几粒褐色药丸滚落榻上。
谢明远箭步上前：“这是？”
“安神丸！”
苏琬急道，“张太医开的！
臣妾见陛下昏迷不醒...”她突然噤声，因为林凡正用指尖碾碎一粒药丸，凑近鼻尖——苦杏味更浓了。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林凡余光瞥见曹吉祥的手正悄悄伸向腰间的象牙牌——那是调遣锦衣卫的令符！
他必须立刻破局。
“小德子。”
林凡突然唤道，“朕记得...昨日申时，是你伺候朕用药？”
被点到名的小太监面如死灰，扑通跪倒：“奴、奴婢...陛下明鉴！”
曹吉祥突然尖声打断，“昨日是奴婢亲自侍奉汤药！
小德子这等贱奴怎配...闭嘴！”
林凡的暴喝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他撑着床榻慢慢坐首，每块肌肉都在颤抖，却死死盯着曹吉祥涨红的脸：“朕问的是小德子。”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当他说“申时”时，小德子眼中闪过的困惑。
原主记忆里最后的药，分明是子时所用！
“昨日申时...”小德子额头抵地，“奴婢在尚膳监取燕窝粥，遇见...遇见曹公公身边的李公公端着药往乾清宫来...”曹吉祥脸色骤变。
林凡不等他开口，突然抓起榻上药丸塞向谢明远：“首辅尝尝？”
老首辅连退三步险些跌倒。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真相昭然若揭——他们都知道药有问题！
“陛下！
老臣...”谢明远紫袍下的双腿开始发抖。
林凡却转向苏琬。
皇后正死死盯着那些药丸，脸色比宣纸还白。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指：“爱妃今日前来，是要提醒朕？”
苏琬的瞳孔剧烈收缩。
就在她要开口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
曹吉祥面露喜色，林凡的心却沉到谷底——锦衣卫到了。
“报——！”
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冲进来，“北境八百里加急！
北狄可汗亲率十万铁骑攻破雁门关！”
这个突如其来的军报像盆冰水浇在所有人头上。
谢明远最先反应过来，扑通跪下：“国难当头！
请陛下即刻移驾武英殿议政！”
林凡看着老狐狸眼中闪过的算计，知道这是对方临时找的台阶。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比起立刻撕破脸的宫廷阴谋，迫在眉睫的外敌显然更需要应对。
“准奏。”
他强撑着站起身，在苏琬复杂的目光中低声道：“爱妃...先回宫。”
当皇帝踉跄着走出寝殿时，发现台阶上残留着几处新鲜血迹。
小德子小声解释：“娘娘的膝盖...”林凡脚步一顿。
他忽然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下龙纹大氅，亲手披在苏琬肩上。
这个举动让谢明远皱起眉头，让曹吉祥倒吸冷气，更让皇后本人在大氅笼罩下微微战栗。
“起驾！”
随着太监尖利的宣告，林凡迈出成为皇帝的第一步。
他身后，苏琬攥着大氅边缘的手指关节发白，而小德子正偷偷用袖子擦拭眼角。
武英殿内，当林凡颤抖着手展开染血的军报时，一个更可怕的发现让他如坠冰窟——地图上被北狄攻陷的雁门关，守将名字旁赫然标注着“苏”字。
这是苏琬的娘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