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忘川章苦寒之地第七年的雪落进药炉时,阿素的木簪突然断了。
铜簪里藏着的蛊虫干尸掉进火堆,腾起的青烟幻化成半张人脸,倒像极了她梦里常出现的汴梁城楼。
师父拾起半截簪子说:“今日该进京了”,他袖口的忍冬纹沾着药渣,却透出几分御贡云锦的暗光。
崇宁公主的脉象浮如游丝,指尖却残留着西域蔻丹的甜腻。
阿素扮作药童跪在屏风后,听见锦被下传出极轻的嗑瓜子声。
师父的银针在公主腕上悬了半柱香,忽然转头对官家道:“殿下这病,须得寻个纯阳命格的驸马冲喜。”
宫墙下的梧桐飘落最后一片黄叶时,阿素在御马监撞见场好戏。
废太孙赵砚被按在饮马槽边,太子随从正往他发间插枯草。
她袖中银针刚要出手,却见那人腕间青纹暴起——七年前母蛊噬心的痛楚突然翻涌,针尖一偏射中了檐角蹲着的狸猫。
“你这小药童倒有几分侠气。”
赵砚拭去脸上的污水,破碎的瞳仁里映出她易容后的蜡黄面皮。
阿素嗅到他衣襟里的沉水香,混着苦寒之地特有的雪松气,竟与她药囊中的犀角粉生出共鸣。
檐角铁马叮当声里,母蛊在血脉深处发出饥渴的嘶鸣。
赐婚圣旨送到道观那夜,师父正在炮制天山雪莲。
公主送来的合欢酒在案上泛着琥珀光,他忽然说起七年前在山神庙捡到阿素时,她亵衣内侧上的星图与司天监的霹雳炮图纹一模一样。
窗纸被风雪刮破的裂痕,恰似阿素腕间淡去的蛊纹。
子时的更鼓惊飞寒鸦。
阿素摸进师父房中时,他正在给公主写药方。
砚台里朱砂未干,笔锋却悬在“当归”二字上。
“情蛊最毒的不是噬心,”师父忽然开口,腕间银链坠着的药王杵发出幽蓝冷光,“是教人分不清药性与毒性。”
公主大婚那日,阿素在送亲队伍里看见赵砚。
他捧着鎏金礼盒的手背青筋暴起,盒中东海明珠滚落时,竟与当年苗寨溪底的鹅卵石别无二致。
喜轿经过虹桥那刻,母蛊突然在她心脉咬出个血窟窿——二十里外皇陵地宫深处,赵砚正将最后一颗霹雳炮填入龙脉裂缝。
当夜师父的药庐起了火。
阿素从灰烬里扒出烧焦的《蛊经》残页,焦痕拼出的星图竟与公主嫁衣上的金线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