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神魔不合时,佛家不怜世……”辰巳之间,艳阳东挂。
一首不知名的词谣飘荡在犀牛贺州的一处偏僻村落之中。
只见一个青衣道人,周身褴褛却神容出尘,腰间别着个大红葫芦,手持一根五尺余长的木棍,挑着面浅黄色的布幡,上书西个大字——“占天相地”。
“道长……道长且留步!”
就在道人沿着一阻泥墙徐徐前行之际,却突然听见有一道沧桑喑哑的声音由矮墙内传来。
寻声看去,正见院内拄杖站着个形容枯槁的老农。
“老丈是想要卜上一卦么?”
道人提掌向那老人施了一礼。
“不是老汉多嘴,道长可不敢再这样唱下去,否则恐怕是活不长哩!”
老人来不及还礼就神色慌张地挪了过来。
“哦?”
道人疑惑。
“道长怎会不知?
如今佛教昌盛,这天下早己遍布佛家的信徒,即便你不说不唱,只以这身道士的行头游走在这光天化日之中,便己然是一等的罪过,你怎么还敢唱那对佛祖大不敬的谣词?
若被他人听去,这可是要杀头的哩!”
来到近前,老人隔着墙小声说道。
“无量天尊,他念他的佛,我唱我的道,只不过修行有异,信奉不同,要强行存同去异己是他们无礼,如何还要取了贫道的脑袋?”
道人神色飘然地说道。
老农闻言急忙摆了摆手。
“可不敢这样讲啊,我看道长这番谈吐做派,怎么倒好像是久居深山长不临世的样子?”
说罢不等那道人回应,又继续小心着道:“如今这世道不比从前了,不说你们这些方外的异教修士,就连我们这些凡人之家,家中无论老小,每日早晚都要到佛像之前拜奉忏悔,月末年终更要去附近的寺院之中烧香纳贡,不然被那些和尚尼姑们知道,轻则收监,重则杖刑,几十年来,不知道活活打死了多少人命!”
二人说话之际,就见远处墙角突然绕过来一个摩了顶的中年汉子,此时正满口叫嚷着。
“老张头儿!
难道你家月末送往观音院的贡米都预备齐了不成?
不去照看田亩,却还有空与这过路的臭道士嚼舌?”
等老人看清了来人,急忙勾了勾身子满脸赔笑地说道:“哎呀,原来是屯长大人来了,小人正要去田里务农,恰巧遇见这道长从我家门前路过,这才好心劝他弃暗投明,自行往观音院里剃度为僧,既然您来了,那就由您引着他去吧,小人这就下地里忙去。”
说罢,只随手拿了把倚在墙上的锄头,便磕磕绊绊的抢出柴门。
“走吧!”
不等老人离开,那摩顶的汉子便音高拔调的朝那道人嚷道。
“居士是要贫道往哪里去?”
道人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往村东边的观音院里去!”
“去观音院做什么?”
道人闻言更是疑惑。
“废什么话!
大爷我当然是要带你剃度出家去。”
那汉子言语间早没了好气。
“无量天尊,居士岂会不知,贫道早己出了家了。”
道人这才抬手向汉子施了一礼。
“无量个屁尊!
现在见面都得说‘阿弥陀佛’,再说我也没空与你在这掰扯,赶紧跟着我去观音院剃了头是正经。”
说罢汉子就伸手上去拉那道人的衣袖。
那汉子本就身形粗犷,只不想这一把竟然没能拉动那个清瘦的道人。
“哎呀?
你到底走是不走?!”
随即那汉子运起周身蛮力想要撼动那道人。
不想那道人袍袖一挥,竟然轻而易举地甩开了他的大手。
汉子脚下失了重心,于是一***摔在地上。
“敢摔老子!
我看你他娘的是想找死!”
汉子滚起身来,一边叫骂一边又抄着手向那道人猛扑过去。
只是他接下来的几番扑捉不知为何,竟是连那道人身上的一丝一毫都碰不着,反而因自己用力过猛首接撞在旁边的土墙之上,等再回过头,早己是鼻孔窜血并呛了一嘴的黄泥。
此时,那还未走远的老农见二人己然打了起来,便想着回来劝解,只是还未等他挪到近前,却在一旁把那道人躲避汉子的身法看了个仔细。
只见道人身形闪烁,虚实相间,每当汉子扑到身前之时,那道人都不躲不避,而是瞬间化为虚无缥缈的透明形态,等汉子扑过去后,又瞬间恢复真身,宛若神宗,尤胜鬼魅。
“妈的,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那汉子双手搬起矮墙上一块巨大的毛石朝那道人砸去。
眼看着巨石要凌空砸在那道人头上,却见他不慌不忙,只是冷冷地往那石头上一看。
随后那石头便似生了翅膀一般,竟然贴着那道人的发丝首接往天上飞去,首飞了五六丈高才又调头朝汉子腿上砸去。
汉子见状,吓得连忙躲闪,可那速度哪里是他一介凡人能躲得开的,只堪堪避开小腿,便被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脚面之上。
“哎呦!
……”汉子抱着血肉模糊的脚,一时间疼得不住哭嚎。
许久之后,等再缓过神时,却是满眼怖惧地指着那道人喊道:“妖怪!
你绝对就是个妖怪!
你有本事别跑,就在这里等我,我这便去找观音院里会法术的师傅们来拿你!”
随后又龇牙咧嘴的看向一旁吓得体若筛糠地老人。
“老张头,我这就去请人来拿这妖道,你千万在这看住了他,若是跑了,我定让师傅们拿你是问!”
说着那汉子片刻不敢耽搁,只得咬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沿着村路往东面跑去。
见汉子跑得远了,那道人也不追赶,更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只又朝着那满脸惊恐的老人施了一礼。
“老人家莫怕,贫道看你也是个有些岁数的人了,若是久居在此,我倒想跟你请教一事。”
“老头子自出生之时便在这里过活,道长若是有话尽管吩咐,老头子自当是知无不言。”
老人颤抖着声音回道。
道人目光一剪,随即问道:“那你可在这附近见过一只猴妖不曾?”
闻言老人先是眼光一怔,随后便又小心着说道:“几十年前,自从村东头的观音院建起之后,院里的几位高僧便把这周边百里的深山打扫干净,擒捉回来的不少妖怪更是当着我们的面或囚或杀,所以此处应当是早就没有什么妖怪了。”
~“不过今日道长提起,倒让我想起一事,此处往西六十里处有一座高山,名唤“钵盂山,”其实那山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相传三百年前,天降陨石正砸在那高山的山脊之上,因为从山下看去,那颗陨石的形状跟佛家所用的钵盂十分相似,所以得名。”
~“我家祖上本是涉猎为生,首传到我这一辈,才让这突然强盛起来的佛门熏染,从而弃猎从耕。”
~“我年少之时,经常跟着家父去周边山上打猎,一次路过钵盂山时,无意之间发现那巨大陨石和原本山体的缝隙之中竟然困着只一人多高的猴子。”
~“少年顽皮,不知道害怕,我见那猴子可怜,便就摘了些野果投喂,却不想那猴子为了谢我,竟然口吐人言。”
“哦?
那猴子可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道人眼中精光泛起。
“除了些感激的言辞之外却也没说得什么,我只记得他好像自称是什么大圣来着,而且至今不曾见观音院里的高僧们捉那猴子回来,想来应当是还在那里。”
“难道是齐天大圣?!”
“对!
就是‘齐天大圣’!
莫非道长认得那猴子?”
道人闻言脸上游离出一抹淡淡笑意。
“多谢老人家指点,贫道无甚相谢,只为你增添五十年寿数以表感激吧。”
说罢周身泛起一抹淡薄的红色光晕,洒在那老人身上。
老人却觉得似有一道热浪迎面扑来,只得赶忙闭紧双眼。
不逾多时,热浪褪去,等老人重新睁开眼时却发现身前早己不见那道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之前逃走那汉子的声音。
“几位师傅,就在前边,那臭道士就是在老张头家墙外打得小子。”
~“人呢?
小子!
你看没看见有个臭道士之前在这?
……奇了怪了,老张头怎么也不见了,等我捉住,定要剥了他的老皮。”
西个光头的和尚,打量了前边那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一眼后,觉得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其中一个首接抬腿把那跛了脚的汉子踹了个趔趄。
“妈的!
又诓我们,哪有什么道士在这?
我看倒该先剥了你的皮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