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可以吗

一、法庭上的初遇法庭里，空气凝滞，混合着旧木料、灰尘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高悬的国徽威严地俯视着下方，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

在磨旧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明亮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这里的肃穆。

旁听席上只零星坐了几个人，大多是神情漠然的事不关己者，

或许只是为了消磨一个沉闷的下午。林微坐在审判席上，深色的法袍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

却也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距离。她翻动着眼前的卷宗，

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这是一起并不复杂的盗窃案，案情清晰，

证据确凿。但被告的身份，却让她的笔尖在判决意见书上微微停顿了片刻。被告席上，

站着那个少年。陈屿。刚满18岁。身上那件蓝白相间的校服洗得发了白，

袖口处甚至有些毛边。他低着头，黑软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像一根拉满的弦，

透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紧张和倔强。林微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她能看出他的局促，

他的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未脱的稚气。

这与卷宗上记录的“潜入便利店窃取食物及少量现金”的行为，似乎有些微妙的割裂感。

“陈屿。”她的声音响起，清晰，冷静，不带多余的情绪，如同敲击在冰面上的石子。

少年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声音惊醒，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是纯粹的黑色，

此刻盛满了茫然和惶恐，望向她。林微例行公事般地确认了他的身份，简述了案情。

整个过程，陈屿都只是僵硬地点头，或者用几乎听不见的“是”来回答。

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自己那双破旧的运动鞋上。公诉人发表了意见，鉴于金额极小，

且陈屿初犯，认罪态度良好，建议从轻处罚。法庭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

林微的目光再次落回少年身上。她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像蝴蝶受伤的翅膀。

她合上卷宗，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现在宣判。”陈屿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林微敲下了法槌。“咚”的一声，清脆而决绝，在法庭里回荡。

陈屿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被告人陈屿，犯盗窃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

鉴于其系初犯，涉案金额较小，且具悔过表现……判处社区服务一百小时。”念到这里，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她看到少年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一点，但身体依旧僵硬。

那长长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仿佛在努力消化这个对他而言或许不算最坏的结果。然后，

林微清晰地、平稳地念出了社区服务的地点。“服务地点，为本人家中。”话音刚落，

旁听席上立刻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细碎的议论声。

几个原本昏昏欲睡的人投来了惊讶的目光。这显然不是一个常见的判决。

陈屿的反应则更为剧烈。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写满惶恐和顺从的黑眼睛里，

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充斥。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微微倾了倾身体，

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毫无遮挡地撞上林微的视线。

那眼神里有困惑，有惊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本能的警惕。林微迎着他的目光，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但她心里知道，这个决定，

对于这个少年，对于她自己，都将是一个未知的开端。她快速念完了后续的程式化语句。

“如不服本判决……”但陈屿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仿佛想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读出这个超乎寻常判决背后的真正含义。法槌再次敲响。

“闭庭。”林微站起身，法袍垂下。她没有再看那个少年一眼，转身，从侧门离开了法庭。

身后，是逐渐喧闹起来的议论声，以及那个定格在被告席上，

久久没有动弹的、穿着发白校服的瘦削身影。二、第一次上门判决书下达后的第三天，

下午三点，门铃准时响了。林微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份案卷。听到铃声，她放下文件，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她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陈屿站在门外。

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似乎仔细梳理过，但依旧有些不服帖的翘着。他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张纸，几乎要把它捏破。

林微打开了门。门外的少年像是受惊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

下午的阳光斜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年轻却略显清瘦的轮廓。林微今天休息，

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柔软贴身的材质缓和了她法庭上的凌厉感。

她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显得随意而温和。“林…林法官。

”陈屿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变声期尾声特有的微哑。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像是在接受检阅。“进来吧。”林微的声音平和，侧身让开了通道。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随着空气的流动，飘散开来。陈屿迟疑了一下，才迈步走进来。他动作很轻，

仿佛怕踩脏了光洁的地板。“拖鞋在那边。”林微指了指玄关处摆放整齐的拖鞋。“哦，好。

”陈屿笨拙地弯腰，解开自己那双旧运动鞋的鞋带。他的手指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解了好几下才解开。换上拖鞋后，他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手里的表格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

林微看了看他手里的表格：“是社区服务中心给你的派遣单吗？”“是的。

”陈屿连忙递过去，动作有些急促。林微接过表格，快速浏览了一下，

上面的信息和法庭记录无误。她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在这里签个字，

确认你按时到了。”她指了指表格下方的一处空白。陈屿接过笔，手指微微颤抖着，

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有些潦草，能看出内心的不平静。林微收回表格，

放回抽屉。“今天先从简单的开始。”她说着，引领他走进客厅。客厅很整洁，宽敞明亮，

巨大的落地窗让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也让玻璃上沾染的些许灰尘无所遁形。

“看到那扇落地窗了吗？”林微指了指，“先用干净的湿抹布擦一遍，

再用干报纸或者玻璃刮擦干净。清洁工具在阳台的水池下面。”陈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点了点头，没说话。“有问题吗？”林微问。“没有。”陈屿终于吐出两个字，声音很低。

“那就开始吧。我去处理点工作。”林微说完，便走向客厅另一端的书桌。

桌上堆着不少文件和书籍。陈屿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才转身走向阳台。

他找到水桶、抹布和玻璃刮，接了小半桶水，动作显得有些生疏笨拙。水声轻轻响起。

林微坐在书桌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似乎投入了工作。键盘敲击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陈屿浸湿抹布，拧干，开始擦拭巨大的玻璃窗。他擦得很用力，很仔细，

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发泄在这项体力劳动上。透过暂时变得模糊的玻璃，

他能看到外面小区里绿树成荫，偶尔有车辆缓慢驶过。安静的客厅里，只有键盘声，

和抹布与玻璃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两人各据一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沉默。

少年偶尔会偷偷地、快速地朝书桌方向瞥一眼，然后又立刻收回目光，

继续专注于眼前的玻璃。阳光温暖，栀子花的淡淡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三、沉默的午后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角度也更加倾斜，

将客厅里的一切都拉出长长的影子。陈屿已经完成了第一遍的湿擦，

正在用玻璃刮小心地刮去水渍。这项工作需要耐心和技巧，他一开始做得并不好，

留下了一些水痕。但他学得很快，渐渐掌握了力度和角度，

玻璃在他手下变得愈发清晰明亮起来。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键盘敲击声，时而密集，

时而停顿，伴随着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林微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并没有过多地关注他。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偶尔会听到她起身去接水的声音，脚步声很轻。有一次，

他正踮着脚努力去擦最上方的一块玻璃，身体有些失去平衡，

窗台上的一小盆绿色多肉植物被他手肘不小心碰落。“啪”的一声脆响，

陶土花盆摔在了地板上，碎裂开来。键盘声戛然而止。陈屿心里猛地一沉，僵在原地，

脸上瞬间涌上懊恼和惊慌。他看着地上碎裂的花盆和散落的泥土，

那株小小的、肥厚的绿色植物无辜地躺在中间。“对不起！”他立刻转身，慌忙道歉，

声音里充满了失措，“我……我不小心……”林微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并没有看他，

而是先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狼藉。“没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责备的意思。

她小心地捡起较大的碎片，放在一旁，然后用手轻轻拢起散落的泥土。陈屿不知所措地站着，

脸上发烫。“有扫帚吗？我……我来打扫。”他小声问。林微没有立刻回答，

她捡起了那株多肉，看了看它的根部：“还好，根没伤到，换個盆就行。”她这才抬起头，

目光落在陈屿因为紧张而紧握的手上。“手没事吧？”她问。陈屿愣了一下，摊开手，

才发现手掌边缘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了一点点血珠。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没……没事。”他下意识地想把手藏起来。林微站起身，走到电视柜旁，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张创可贴。她走回来，递给陈屿。“贴上吧。

”陈屿迟疑地接过创可贴，指尖在接触到她手指的瞬间，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般，

猛地缩了一下。两人都因为这个意外的轻微接触而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

陈屿飞快地撕开创可贴，胡乱地贴在自己的伤口上，其实那伤口小得几乎不需要处理。

林微已经转身去找扫帚和簸箕：“我来处理吧，你继续。”她说，

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哦，好。”陈屿低声应道，重新拿起玻璃刮，

却感觉心跳有些失序。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冰凉而柔软，

和他指尖因为干活而产生的微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有她靠近时，那股更清晰的栀子花香。

林微默默地将碎片打扫干净，又找来了一个新的小陶盆，小心地将那株多肉重新栽好，

放在窗台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但频率似乎慢了一些。

陈屿继续擦着玻璃，更加小心，不敢再分神。夕阳的光线透过刚刚擦亮的玻璃，

毫无阻碍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整个客厅变得格外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沉默再次降临，但之前的尴尬似乎消散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共享了这个小小意外后的微妙平静。少年专注地干活，

女人专注地工作，只有阳光在安静地移动。四、过期的牛奶社区服务进行到了第三周。

陈屿已经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和林微的节奏。她的话依然不多，

但偶尔会在他完成一项工作后，简短地说一句“可以”或者“谢谢”。

他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局促不安，虽然每次按响门铃时，心跳还是会漏掉半拍。这天，

林微让他帮忙整理冰箱。她说：“看看有没有什么过期或者快过期的东西，清理出来。

”陈屿打开双开门冰箱，里面东西并不多，摆放得还算整齐，但能看出主人生活节奏很快，

有些疏于打理。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瓶调料，每一盒食物。然后，他在冰箱门的侧架上，

发现了一盒牛奶。他拿起来，看了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眉头微微皱起。

这盒牛奶已经过期两天了。他拿着牛奶，犹豫了一下。是直接扔掉，还是告诉她？

他想起在法庭上，她宣读判决时的冷静面孔。又想起她递给他创可贴时，那瞬间的柔和。

最终，他没有出声，默默地将过期的牛奶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继续整理其他东西。

第二天下午来的时候，陈屿的书包里，除了课本，还悄悄塞了两盒从便利店买来的鲜牛奶。

他计算过日期，这两盒是最新鲜的。他像往常一样开始服务，今天的工作是拖地。

林微依然在书桌前忙碌。等到拖完地，林微去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餐时，

陈屿才有些紧张地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飘出煎鸡蛋的香气，油锅滋滋作响。

林微正背对着他，专注地看着平底锅。陈屿深吸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那两盒牛奶，

放在厨房的岛台上。“林法官。”他声音不大。林微回过头，先是看到他，

然后目光落在那两盒明显是刚买不久的牛奶上。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谁让你买的？”她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她惯有的、在法庭上常见的严肃，

或许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她关小了炉火。陈屿的心揪了一下，攥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他预料过她可能会拒绝，但没料到她的语气会这么生硬。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声音更小了，却带着一股执拗：“我……我昨天看到，冰箱里的牛奶过期了。

喝了……喝了不好的。”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油锅里的鸡蛋还在发出细微的嗞啦声。

林微看着他。少年低着头，脖颈露出一截，显得脆弱又倔强。他并不是在讨好，

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关心。她想起昨天他默默整理冰箱，又默默扔掉过期牛奶的样子。

她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几秒钟，对陈屿来说却格外漫长。然后，她转过身，重新打开炉火，

用锅铲将煎得金黄的鸡蛋盛到盘子里。她的动作似乎放缓了一些。她端着盘子走到岛台边，

将其中一个盘子推到他面前，声音里的严肃消散了，变得平淡，

甚至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缓和：“还没吃晚饭吧？凑合吃点。”陈屿惊讶地抬起头。“下次，

”林微看着他，补充道，语气像是告诫，又像是提醒，“别乱花钱。

你的钱应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拒绝那两盒牛奶。

她只是转身拿出两个玻璃杯，将其中一盒牛奶打开，倒了一杯，放在他的盘子旁边。

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快吃吧。”她说，自己先坐了下来。

陈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煎蛋和牛奶，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点酸，又有点暖。

他默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埋头吃了起来。煎蛋很香，

牛奶是温的。五、雨夜的等待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

毫无预兆地，乌云压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

天地间变得白茫茫一片。陈屿结束服务时，雨正下得最大。他站在单元门的檐下，

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有些发愁。他没带伞，身上的校服很薄，

肯定禁不住这场大雨的冲刷。公交车站在小区外面，跑过去至少需要五六分钟。

他犹豫着是冒雨冲过去，还是再等一会儿。雨水带来的凉意透过门缝弥漫进来，

他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就在这时，一道车灯穿透雨幕，缓缓驶近，最终在单元门口停下。

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型流畅稳重。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陈屿看到了林微的脸。

她的表情在雨夜和车内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声音很清晰：“没带伞？

”陈屿有些窘迫地点点头。“上车。”她说，语气简洁，不容拒绝，“我送你。

”陈屿迟疑了一下，但雨实在太大。他拉开车门，迅速钻了进去，带进一阵潮湿的水汽。

车内很干燥，也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和她身上类似的栀子花车载香薰的味道。

轻柔的古典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低回流淌。“谢谢。”陈屿低声道，

有些拘谨地坐在副驾驶上，尽量不让湿漉漉的自己碰到太多地方。“安全带。

”林微提醒了一句，平稳地启动车子。车子驶入雨幕，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在前挡风玻璃上划出清晰的扇形。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只有车内是一个温暖、安静、甚至有些密闭的独立空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音乐声填补着沉默。陈屿偷偷地侧过脸，看向林微。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侧脸线条优美而冷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纤细而有力。灯光掠过她的眼睛，

那里面的情绪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车速不快，平稳地行驶在湿滑的路面上。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林微忽然开口，声音混在音乐和雨声中，

显得有些轻：“你下周就要高考了吧？”陈屿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

更没想到她会提起。他点了点头：“嗯，下周三开始。”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

林微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后的社区服务时间，可以先停一停。

等你考完再说。”陈屿心里一动。他听得出，这并非驱赶，而是一种……考虑？或者说，

是一种不带感情色彩的程序调整？“没关系，我……”他想说复习得差不多了，

或者不差这一两天。“集中精力考试。”林微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法官式的决断，

但似乎又没那么公事公办，“这是重要的事。服务时间之后可以补。”她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考好点。”陈屿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霓虹灯光，

色彩晕染开来，光怪陆离。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低声应道：“……好。谢谢阿姨。

”他第一次，在没有称谓压力的情况下，叫出了“阿姨”这个称呼。叫完之后，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紧张地看向林微。林微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称呼的变化。

她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个最平常不过的回应。车子继续在雨夜中前行，

将他们与外界喧嚣潮湿的世界暂时隔开。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仿佛也变得轻柔起来。

六、高考后的礼物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天气晴朗，阳光炽烈，

仿佛要洗刷掉所有考生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陈屿走出考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草木的香气，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他发挥得不错，

心情如同这阳光一样明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见她。

他绕路去了全市最好的一家甜品店，用自己之前攒下的一点钱，

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草莓奶油蛋糕。蛋糕上用巧克力牌写着“谢谢”两个字。他拎着蛋糕，

再次站在林微家的门口时，心情和第一次来时已然天差地别。少了惶恐和不安，

多了些期待和难以言喻的雀跃。他甚至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才按响了门铃。门开了。

林微似乎刚回家不久，还穿着工作的衬衫和西裤，只是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干练。当她看到门外的陈屿，以及他手里明显是刚买的蛋糕时，

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陈屿？你怎么……”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蛋糕，

“今天不是刚考完吗？怎么没和同学去庆祝？”陈屿把蛋糕递过去，

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声音却努力保持着镇定：“考完了。阿姨，这个……给你。

谢谢你。”林微更惊讶了，没有立刻去接：“谢我什么？”“谢谢你……让我暂停服务，

让我专心考试。”陈屿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被夸奖的意味，

“我……我觉得我考得还不错。”阳光透过楼道的气窗照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眼睛里闪着光，

充满了希望和一点点腼腆的骄傲。林微看着他，看着他递过来的那个写着“谢谢”的蛋糕，

看着他泛红的耳朵，看着他眼睛里毫无掩饰的真诚。她脸上的讶异慢慢融化，

一种复杂的、柔软的情绪在她眼底蔓延开来。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是笑了笑。

她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蛋糕。蛋糕盒子的丝带系得很漂亮。“考得好就好。”她说，

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那……是要庆祝一下。”她侧身让开：“进来吧。刚好，

我煮了冰糖雪梨水，冰镇的，天气热，喝点解暑。”陈屿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点头，

换了鞋走进来。客厅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整洁明亮，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林微把蛋糕放进冰箱，然后从厨房端出两碗冰镇的糖水。碗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看着就让人感觉凉爽。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泾渭分明的位置。

一开始有些沉默，只是默默地喝着糖水。清甜冰凉的滋味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志愿想好了吗？”林微先开了口，语气像是随口询问。“嗯，想了几個。”陈屿放下碗，

认真地回答，“第一志愿想报本地的大学，法学院。”林微有些意外地挑眉：“法学院？

想当律师？或者法官？”“嗯。”陈屿点点头，目光看向她，带着崇拜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