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告别前夜空调外机在三十七度的夜色里“哮喘”,我数着台阶上残缺的夜光贴纸上楼。
这些荧光数字是你去年网购的,说要把我们的出租屋布置成星空舱;如今,“3”和“7”已经脱落,像被啃食的月亮碎片粘在墙角。
602室门把手上挂着的晴天娃娃开始褪色,它肚子里塞着我们看电影存下的票根,此刻正被穿堂风推着撞向防盗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你开门时裹着那件洗薄的珊瑚绒睡袍,领口还沾着去年平安夜我送的香水小样味道。
玄关处堆着七个纸箱,最顶上摞着你在宜家买的组装书架——当初我们为拧那颗滑丝的螺丝较劲整夜,现在它被拆成三块薄木板,边缘翘起的贴皮像溃烂的伤口。
“仙人掌在阳台。”
你赤脚踩过满地狼藉,塑料打包绳缠住脚踝的瞬间,我下意识弯腰去解,却看见你新做的裸粉色甲油。
上周视频时你说要做美甲团建,原来是在法式美甲沙龙,而不是城中村十元快修店。
六月的上海在窗外熬煮着潮湿的夜。
你推开窗时,隔壁阿婆晒的梅干菜味道涌进来,混着你刚拆封的祖玛珑香薰蜡烛气息。
去年台风天我们被困在家,就是用梅干菜煮泡面,你说这是最有人间烟火气的香水。
此刻,你点燃鼠尾草味的蜡烛,火苗在玻璃罩里摇晃,把我们投在墙上的影子烧出焦边。
我蹲下来整理你递给我的纸箱。
最沉的那个装着《霍乱时期的爱情》,书脊还夹着地铁票做的书签;轻飘飘的、写着“纪念品”的箱子里,躺着迪士尼的星黛露发箍,环球金融中心观景台的票根,还有去年跨年在外滩被挤掉的第二颗衬衫纽扣。
你说要留着这些“时间琥珀”,可它们现在被透明胶带封印成标本。
厨房传来开易拉罐的声响,你递来的青岛啤酒罐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我虎口的裂痕流进袖口。
去年这时候我们喝三得利乌龙茶兑二锅头,你把这种喝法叫做“沪漂鸡尾酒”。
现在你拉开冰箱门,我瞥见里面排列整齐的Perrier气泡水和冷萃咖啡,像陈列在玻璃棺里的标本。
“明天让老王开车送你?”
你倚在飘窗边咬指甲,这是你焦虑时的惯性动作。
上个月你爸送来那辆白色Mod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