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混沌的灰色，连续第三十七天没有见到阳光。
自从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后，卡佐尼亚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还活着吗？"我冲着对面房间喊道。
那是我在这栋半倒塌公寓里唯一的邻居，一个叫柳曼的男人。
"死不了。
"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我们都是卡佐尼亚城的幸存者。
这座曾经融合了东西方文化的繁华都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街道上堆满了垃圾和腐烂的尸体，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像行尸走肉。
"听说今天有物资车来。
"柳曼敲了敲墙壁，"你准备去吗？""人太多。
"我放下酒瓶，躺在满是霉斑的床垫上，"只有那些还抱有希望的傻子才会去。
"柳曼笑了笑："你知道吗，末世前我刚结婚，妻子怀孕了。
我们还一起选了婴儿房的壁纸，天蓝色的，上面有小飞机和云朵。
""然后呢？""没有然后。
"我们都沉默了。
这就是末世的生活，没有然后。
人生被截断在某个随机的时刻，剩下的只有苟延残喘。
我翻身下床，拿起背包和一把生锈的铁棍。
"你不是说不去吗？"柳曼问。
"改主意了。
"我耸耸肩，"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
"走出公寓大楼，我穿过布满裂缝的街道。
卡佐尼亚城曾经有着世界上最古怪的建筑风格——亚洲的屋檐搭配欧洲的尖顶，***的穹顶旁边是非洲的图腾柱。
现在，这些都成了残垣断壁，只有斑驳的墙面还能让人回忆起往日的辉煌。
物资发放点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
那里曾经有一座融合了佛教花纹和哥特式结构的钟楼，现在只剩下一截断柱。
人群已经排成长队，每个人的眼神都空洞而绝望。
"喂，你插什么队！"一个满脸疤痕的壮汉推了我一把。
"排队等死吗？"我冷笑一声，"难道这点破食物能让你活得更有意义？""狗屁意义！"壮汉啐了一口，"老子只想多活几天。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物资车被拦截了，一群自称"新秩序"的武装分子控制了广场。
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装备，有的戴着防毒面具，有的披着军用雨衣，有的则光着上身，露出满身的纹身。
"所有人，都跪下！"领头的男人用扩音器喊道。
他有一张英俊的脸，却留着一撮滑稽的胡子，活像上个世纪的独裁者。
大部分人都顺从地跪下了，只有几个人还站着，包括我和那个疤脸壮汉。
"你们这些不跪的人，有两个选择。
"英俊男人走近，轻蔑地说，"要么加入我们，要么死。
""加入你们做什么？"我问。
"建立新世界秩序。
"他神情狂热，"这个世界崩溃是因为人类迷失了方向。
我们将重建一个有意义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有意义？你觉得人类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父母消解社会压力的副产品，或者是满足***的结果罢了。
"英俊男人的脸色变了："亵渎者！"他举起手中的武器，但我比他更快。
我掏出藏在背包里的手枪，一枪打在他的肩膀上。
混乱瞬间爆发，人群四散奔逃，武装分子开始疯狂扫射。
我拉着疤脸壮汉躲到一辆废弃的卡车后面。
子弹打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干得漂亮！"壮汉喘着气说，"我是徐强。
""林洁。
"我简短地回答，然后探头观察情况，"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要开枪？"徐强问，"你可以选择加入他们。
""因为我受不了那种自以为是的狂热分子。
"我咬着牙说，"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不过是给虚无穿上了漂亮的外衣。
"徐强看着我，突然笑了："你是个有趣的女人，林洁。
"我没有回应他的赞美。
在末世前，我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工作，生活毫无波澜。
我有一个未婚夫，但我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种社会契约。
我们都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于是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计划着买房、生子，过上所谓"正常人"的生活。
末世爆发的那天，我正在挑选婚纱。
轰隆的爆炸声中，未婚夫死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真相：人类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们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吹散。
"看那边！"徐强指着广场另一侧，"物资车没有被完全控制，还有机会抢到食物。
"我摇摇头："太冒险了。
""冒险才有意思。
"徐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末世前，我是个建筑工人，每天爬在高楼上干活，从来不怕危险。
""你有家人吗？"我问。
徐强的表情暗了下来："有个女儿，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她妈妈早就跟别人跑了，灾难发生时，女儿应该在学校。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找过，没找到。
"徐强耸耸肩，"这个城市太大了，有太多的废墟和死角。
"我沉默了。
徐强的故事在末世中再普通不过。
亲人失散，生死未卜，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等待和绝望。
"喂，你们两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旁边的建筑物里探出头来，朝我们招手，"快过来，这里有安全通道！"我和徐强对视一眼，决定冒险相信这个陌生人。
我们弯腰跑向那栋建筑，子弹在我们身后掀起一片尘土。
老人带我们进入了一个地下通道。
墙壁上涂满了各种语言的涂鸦，有的是祈祷词，有的是咒骂，还有的只是无意义的符号。
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腐烂的气息。
"我是郑博士。
"老人自我介绍道，"曾经在卡佐尼亚大学教授哲学，现在是地下组织'明日'的成员。
""明日？"我皱眉，"又是一群试图拯救世界的疯子？"郑博士笑了："不，我们不想拯救世界。
我们只是想保存人类的知识和文化，为未来留下一些痕迹。
""有什么意义？"我反问，"人类终将灭亡，所有的努力都会随之消失。
""小姑娘，你太悲观了。
"郑博士摇摇头，"生命或许没有先验的意义，但我们可以赋予它意义。
这就是存在主义的精髓。
""存在主义？"徐强挠挠头，"那是什么玩意儿？""简单来说，就是认为人的存在先于本质。
"郑博士解释道，"我们不是为了某个预设的目的而来到这个世界，而是先存在，然后自己创造意义。
""听起来像是自欺欺人。
"我冷笑道。
通道越来越窄，我们不得不弯腰前进。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
这里曾经是地铁站，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型社区。
几十个人在这里生活，他们用帆布和木板搭建了简易的隔间，有的人在角落里煮食物，有的人在整理物资，还有的人围坐在一起，轻声交谈。
"欢迎来到'明日'。
"郑博士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这是卡佐尼亚城最后的文明据点。
"一个穿着破旧连衣裙的女孩跑过来，给了郑博士一个拥抱："爷爷，你去哪里了？我们都担心死了！""遇到了两个新朋友。
"郑博士拍拍女孩的头，"丽萨，这是林洁和徐强。
"丽萨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你们是从哪个区来的？""西区。
"我简短地回答。
"那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丽萨追问，"我们听说西区被'新秩序'控制了。
""差不多吧。
"徐强接过话茬，"不过今天这位女士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丽萨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对抗了'新秩序'？"我没有回答，环顾四周："这里看起来物资充足，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有自己的渠道。
"郑博士神秘地笑了笑，"来吧，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他们给我们安排了一个角落里的小隔间，里面有两张简陋的床铺。
丽萨端来了热汤和面包，这在末世简直是奢侈品。
"谢谢。
"我接过食物，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帮助我们？""为什么不呢？"丽萨反问，"在这个世界上，善良变得稀缺，所以更加珍贵。
"我低头喝汤，避开她天真的目光。
在我看来，善良不过是一种奢侈的情感，只有那些还没有经历足够多痛苦的人才会保留。
徐强狼吞虎咽地吃完食物，满足地拍拍肚子："这是我这几个月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明天还有更多。
"丽萨微笑着说，"我们每周都会组织食物分享会，大家把找到的食物放在一起，然后平均分配。
""听起来像是末世版的共产主义。
"我讽刺道。
丽萨不以为忤："你可以这么理解。
在灾难面前，合作比竞争更有效。
"她离开后，徐强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这地方不错，我们可以考虑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我问，"等死吗？""总比在外面冒险强。
"徐强翻了个身，面对我，"你为什么这么消极？""我只是看清了现实。
"我把玩着手中的枪，"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荒诞剧，我们自以为是宇宙的中心，殊不知只是一场宇宙玩笑的牺牲品。
""哇哦，你说话真像个哲学家。
"徐强打趣道，"不过我不在乎那些大道理。
我只知道，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找到我女儿。
"徐强的声音变得柔和，"她叫小雨，今年十岁。
我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保护她。
"我突然觉得有些羡慕徐强。
他至少还有一个目标，而我，除了活下去，没有任何期待。
夜深了，地下空间里的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盏应急灯还在亮着。
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末世前的记忆不断闪回——我的父母，我的未婚夫，我那间整洁的公寓，还有那个始终没有实现的旅行计划。
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就像被风吹散的沙粒，再也无法收集起来。
半夜，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我看到丽萨鬼祟地穿过主区域，走向一个隐蔽的角落。
出于好奇，我悄悄跟了上去。
丽萨来到一扇隐藏的门前，输入了密码。
门开了，她闪身进去。
我等了一会儿，也走到门前。
密码面板上还留着她按过的痕迹，我试着重复了一遍，门果然开了。
里面是一个小型控制室，墙上挂满了显示器，每个屏幕都显示着卡佐尼亚城不同区域的画面。
丽萨和另外几个人站在那里，其中就有郑博士。
"西区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新秩序'已经控制了大部分区域，他们在强迫人们加入他们的组织。
""那就必须加快行动了。
"郑博士沉声道，"物资转移的事情安排好了吗？""已经在进行中。
"丽萨回答，"但是'新秩序'今天截获了一批物资，这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备用方案。
"郑博士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我，"林洁？你怎么在这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我。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跟踪我来的。
"丽萨皱眉，"我应该更小心的。
""没关系。
"郑博士摆摆手，"既然她已经看到了，不如让她加入我们。
""加入什么？"我警惕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我们是'明日'，但不只是为了保存知识那么简单。
"郑博士走近我，"我们在重建社会结构，为了下一代人能够在更好的环境中生活。
""下一代？"我笑了，"你们还打算生孩子？在这种世界？""生命必须延续。
"郑博士严肃地说，"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们也不能放弃希望。
""希望？"我嗤之以鼻，"希望不过是延长痛苦的借口。
"郑博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林洁，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救你吗？""因为你是个善良的老人？"我讽刺道。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火焰。
"郑博士回答，"即使你嘴上说着虚无和绝望，你的行动却证明你内心深处还有一丝希望。
否则，你就不会对抗'新秩序'，也不会跟着丽萨来到这里。
"我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
"郑博士继续说，"有勇气，有智慧，还有一点怀疑精神。
这个世界不需要盲目的信徒，而是需要那些即使在绝望中也能保持清醒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郑博士笑了："先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你想在这个废墟上做什么？""活下去。
"我简短地回答。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那么，你愿意帮助我们，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吗？"郑博士问。
我思考了片刻，然后点点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帮我找一个人。
""谁？""徐强的女儿，小雨。
"我说，"如果你们有监控网络，应该能找到她。
"郑博士和丽萨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意了："我们会尽力帮你找到她。
"回到隔间，徐强还在呼呼大睡。
我坐在床边，想着刚才的对话。
为什么我会提出帮徐强找女儿这个条件？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父女重逢是一个足够温暖的故事，能够暂时驱散内心的虚无感。
第二天，郑博士把我和徐强带到了"明日"的核心区域。
这里曾经是地铁站的控制中心，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型指挥部。
墙上贴满了卡佐尼亚城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各种信息。
"我们的目标是重建卡佐尼亚城的基础设施。
"郑博士指着地图说，"首先是水源和电力，然后是通信和医疗。
""听起来很宏伟。
"我评论道，"但仅凭你们这几十个人，怎么可能实现？""我们不只是这几十个人。
"郑博士自豪地说，"卡佐尼亚城的各个区域都有我们的联络点，总共有三百多名成员。
""这么多？"徐强惊讶地说，"那为什么不直接对抗'新秩序'？""因为我们的目标不是争夺权力，而是重建社会。
"郑博士解释道，"暴力只会带来更多的暴力。
我们选择和平的方式。
""和平？"我冷笑一声，"在末世，和平只是一个幻想。
""也许吧。
"郑博士没有反驳，"但这是我们选择的道路。
"丽萨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爷爷，我们找到了一些关于徐强女儿的线索。
"徐强立刻紧张起来："小雨？你们找到她了？""不完全是。
"丽萨小心地说，"我们在东区的监控中发现了一个像是你描述的女孩，但我们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我要去找她！"徐强激动地说，"现在就去！""东区现在很危险。
"郑博士皱眉，"那里是'新秩序'的总部所在地。
""我不在乎。
"徐强坚定地说，"如果有一线希望找到小雨，我愿意冒险。
"我看着徐强，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坚强。
不是像我这样麻木地面对虚无，而是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也愿意为之奋斗。
"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
徐强惊讶地看着我："你不必这样做。
""我知道。
"我点点头，"但我想去。
"郑博士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帮助。
丽萨，给他们准备装备和地图。
"丽萨带我们去了一个小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物资。
她给我们每人一个背包，里面装满了食物、水和急救用品。
"这张地图标注了东区的安全路线。
"丽萨指着一张折叠的纸，"红***域是'新秩序'的活动范围，尽量避开。
""谢谢你。
"徐强真诚地说。
丽萨看着我们，眼中满是担忧："小心点，好吗？如果找到小雨，就立刻回来。
"我们点点头，然后跟着丽萨来到了一个秘密出口。
这是一条通往地面的隧道，出口在一栋废弃的办公楼地下室。
"祝你们好运。
"丽萨拥抱了我们每个人，然后退回隧道，"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
"走出办公楼，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在废墟上，给这座死城增添了一丝生机。
"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徐强问，手遮在眼前。
我看了看地图："东区在那边，我们需要穿过中央广场。
""那不是'新秩序'的地盘吗？"徐强皱眉。
"是的，但这是最短的路线。
"我指着地图，"如果绕道走，可能需要三天时间，而且更危险。
"徐强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那就走中央广场吧。
不过我们需要小心。
"我们开始穿过废弃的街道。
这里曾经是卡佐尼亚城的商业区，高楼大厦林立，广告牌闪烁。
现在，这些都成了断壁残垣，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显得格外凄凉。
"你为什么决定帮我？"徐强突然问道。
我不确定该如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完全明白。
也许是因为徐强的执着打动了我，也许是因为在末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变得异常珍贵。
"我也不知道。
"我最终诚实地说，"也许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目标。
"徐强笑了："谢谢你的坦诚。
"我们继续前进，小心翼翼地避开街道上的障碍物和潜在的危险。
徐强走在前面，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坚定。
我突然想起了未婚夫，他也是这样一个实际的人，总是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很少考虑大道理。
"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徐强问。
"哪个儿子？我没有孩子。
""对不起，我以为...你说想找个人，我以为是你的家人。
""不，我提出的是帮你找女儿。
"我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故事...很有意义。
"徐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真的吗？"我点点头，感到有些尴尬。
"谢谢。
"徐强真诚地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你知道吗，自从灾难发生后，我一直在找小雨，但始终没有线索。
你是第一个愿意帮我的人。
""别太当回事。
"我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需要做点什么。
"我们继续前进，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走过一条小巷时，我们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我警觉地拔出枪，徐强也拿起了一根铁棍。
"谁在那里？"我喊道。
没有回应，但动静继续。
我们小心地接近声音的来源，发现那是一只受伤的猫，它被一堆碎玻璃困住了，身上有几处伤口。
"只是一只猫。
"徐强松了口气，蹲下身子想要帮助它。
猫咪受惊地后退，发出威胁的嘶叫。
"别急，小家伙。
"徐强柔声说，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肉干，放在地上，"我们不会伤害你。
"猫咪谨慎地嗅了嗅肉干，然后迅速叼起来吃掉了。
徐强趁机轻轻移开了碎玻璃，让猫咪能够自由活动。
"你对动物很有一套。
"我评论道。
徐强笑了笑："小雨喜欢动物，我们养过两只猫和一条狗。
灾难发生后，它们都不见了。
"他站起身，看着那只已经跑开的猫："希望它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我们继续前进，逐渐接近中央广场。
远处传来喧闹声，看来广场上有不少人。
我们躲在一栋建筑的阴影里，观察情况。
广场上，"新秩序"的成员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们围成一圈，中间站着那个英俊的领导者，他的肩膀上缠着绷带，显然是被我的子弹击中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徐强低声问。
"'新秩序'的头目。
"我简短地回答，"昨天我朝他开了一枪。
"徐强吹了个口哨："你真是不怕麻烦。
""看，他们在干什么？"我指着广场中央。
几个人被带到了首领面前，他们跪在地上，低着头。
"好像是某种入会仪式。
"徐强猜测。
我们隐藏在暗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新成员被要求宣誓效忠"新秩序"，然后在手臂上纹上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环绕着眼睛的三角形。
"我们得绕开广场。
"我低声说，"从那边的小路走。
"我们悄悄离开藏身处，沿着一条狭窄的巷道前进。
这条路比地图上标注的要长，但至少能避开"新秩序"的眼线。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东区的边缘。
这里曾经是卡佐尼亚城的高档住宅区，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废墟。
许多豪宅倒塌了，只剩下断壁残垣。
但奇怪的是，有些房子看起来保存完好，甚至有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这就是'新秩序'的总部？"徐强惊讶地问，"看起来...很正常。
""表面上的正常往往掩盖着最深的黑暗。
"我警惕地观察四周，"我们需要找到监控拍到小雨的地方。
"根据丽萨给的信息，那个地方是东区的一座公园附近。
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避开巡逻的"新秩序"成员。
公园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地，枯树立在中央，秋千和滑梯锈迹斑斑。
但奇怪的是，这里似乎有人定期维护，草地被修剪过，垃圾被清理干净。
"这里有点不对劲。
"我低声说，"太干净了。
""那是什么？"徐强指着公园边缘的一栋小房子。
那是一座儿童娱乐中心，门口挂着褪色的气球和彩带。
从外面看，里面黑漆漆的，但窗户完好无损，这在末世是非常罕见的。
我们谨慎地接近那栋建筑。
当我们靠近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徐强僵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雨？"他喃喃道，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门。
"等等！"我想拦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徐强推开门，冲了进去。
我别无选择，只能跟上。
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游戏室，墙壁上画着卡通图案，地上铺着彩色的垫子。
令人震惊的是，这里有十几个孩子，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我握紧了铁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末世里，干净、欢乐的孩子比阳光还要稀有。
"小雨！小雨！"徐强疯狂地在房间里寻找，但没有一个孩子对他的呼喊有反应。
游戏室的另一端开了一扇门。
一个穿白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欢迎来到'新生'中心。
"她轻声说，"我是丽兹，这里的管理员。
"徐强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小雨在哪里？我知道她在这儿！"丽兹平静地将他的手拿开。
"这里的孩子都有新名字。
过去的一切，包括名字，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放屁！"徐强咆哮道，"你们绑架了孩子们！"我环顾四周，这些孩子的眼神令我毛骨悚然。
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们并没有绑架任何人。
"丽兹微笑着，"这些孩子的父母都自愿将他们送来。
在末世，孩子是最大的负担，也是最大的弱点。
""谎言！"徐强的声音嘶哑，"小雨的母亲哭了整整三天！"丽兹走向一个角落里安静玩积木的女孩。
我看到徐强的身体瞬间僵直。
那个女孩有着和照片上一样的小圆脸和短发，只是眼神空洞得可怕。
"星星，过来见客人。
"丽兹轻声唤道。
女孩机械地站起来，走到我们面前。
她的动作僵硬，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你好，客人。
"女孩的声音毫无起伏，"欢迎来到'新生'中心。
"徐强跪在地上，泪水从脸颊滚落。
"小雨，是爸爸...你不认识爸爸了吗？"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叫星星。
我没有爸爸。
我们都是新秩序的孩子。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徐强站起来，揪住丽兹的衣领，"把我女儿还给我！"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游戏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五个身穿黑衣的人冲了进来。
他们脖子上都纹着那个诡异的眼睛符号。
"入侵者！"丽兹大喊，"保护孩子们！"孩子们整齐划一地站起来，排成一队走向房间深处的另一扇门。
徐强想追上小雨，但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我们得走！"我拉住徐强的胳膊，"等找到丽萨，我们会回来的！"徐强挣扎着，眼中充满绝望。
"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我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趁他弯腰时架住他的肩膀。
"现在死在这里对小雨没有任何帮助！"我们从窗户逃了出去，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我拖着徐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
转过几个弯后，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
徐强靠在墙上，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对小雨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喘着气回答，"但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现在必须回安全屋。
"我们沿着隐蔽的小路前进，每过一个街区，徐强的情绪就越发崩溃。
他曾经是个坚强的男人，但见到那样的小雨，他的精神几乎崩溃。
当我们终于回到安全屋时，丽萨正焦急地等待着。
"发生什么了？你们找到小雨了吗？""找到了，但情况比我们想象的糟糕。
"我简短地描述了游戏室里的场景。
丽萨脸色煞白。
"那些孩子...看起来像被洗脑了。
""不只是洗脑。
"徐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在带走小雨时，我从她脖子后面拔下了这个。
"那是一个微小的金属装置，针尖大小，但有着复杂的结构。
"这是什么东西？"丽萨凑近看。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皱着眉头，"我们需要找个懂这些的人看看。
""老钟。
"丽萨突然说，"废品区的老钟，末世前他是个电子工程师。
"废品区是卡佐尼亚城最危险的地方之一，那里聚集着各种亡命之徒和变异生物。
但如果要解开小雨身上的秘密，我们别无选择。
"天黑前出发。
"我决定道，"在此之前，我们都需要休息。
"徐强摇了摇头。
"我休息不了。
""你必须休息。
"我盯着他的眼睛，"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如果你倒下了，小雨永远也回不来。
"徐强的肩膀垮了下来。
他无言地躺在角落的床垫上，但我知道他不会真正入睡。
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安然入睡？丽萨向我递来一个破旧的水壶。
"你真的相信我们能救出那些孩子吗？""我不知道。
"我喝了一口水，"但至少我们能尝试。
"天色渐暗，我们准备出发前往废品区。
徐强脸色惨白但目光坚定，丽萨检查着她的武器装备。
我们都知道，这可能是一场送死的任务。
"你们看。
"丽萨指向窗外，"黄昏的三轮车队。
"每到黄昏，"新秩序"都会派出三轮车队在城市里巡逻。
那些改装过的三轮车装载着扬声器，不断播放着"新秩序"的宣传口号。
"新秩序，新生活！放弃过去，拥抱未来！旧世界的规则已经死亡，只有新秩序能带来希望！""***恶心。
"徐强咬牙道。
我们等到车队经过，才悄悄离开安全屋。
废品区在城市的西南方向，是一片由垃圾堆和破败建筑组成的迷宫。
那里的居民以拾荒为生，有些甚至靠吃腐肉维持生命。
进入废品区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支流浪者队伍。
他们推着装满废品的手推车，面容憔悴。
"嘿，那边的！"为首的一个秃顶男人喊道，"你们要去哪儿？""找老钟。
"我回答，"有事找他。
"秃顶男人上下打量我们。
"老钟现在可是抢手货。
'新秩序'的人前天也来找过他。
"我和丽萨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他们想要什么？""谁知道呢？"秃顶男人耸耸肩，"不过老钟把他们赶走了。
那老家伙脾气古怪，但有骨气。
""他住在哪里？"徐强急切地问。
"废品山的顶部，那栋带蓝色窗框的小屋。
"秃顶男人指了个方向，"不过我劝你们别去。
老钟这两天情绪不好，谁靠近他都会被赶走。
"我们道谢后继续前进。
废品山是一座由各种垃圾和废弃物堆积而成的小山，高约三层楼。
攀爬的过程异常艰难，垃圾随时可能坍塌，而且臭气熏天。
终于，我们看到了山顶那栋带蓝色窗框的小屋。
它由各种废弃材料拼凑而成，却出奇地牢固。
敲门前，我拉住徐强。
"让我来说话。
记住，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瘦小的老人出现在门口。
他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工装背心沾满了油污。
"滚开！我不见客！"老人吼道。
"老钟先生，"我尽量保持礼貌，"我们有紧急情况需要您的帮助。
"老人正要关门，但丽萨抢先一步，将徐强从小雨身上取下的金属装置展示给他看。
"您认识这个吗？"老钟的态度瞬间变了。
他一把抓过那个装置，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进来！快进来！"我们跟着他进入小屋。
里面出乎意料地整洁，墙上挂满了工具，桌子上摆满了电子零件。
角落里有一个简易的实验台，上面放着各种仪器。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
老钟把装置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这是一种神经干扰器。
非常精密，非常残忍。
""它对孩子们做了什么？"徐强声音颤抖。
"它直接连接到大脑的奖惩中枢，控制情感和记忆。
"老钟解释道，"我研究过类似的技术，但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实现。
""能拿出来吗？"丽萨问，"能救那些孩子吗？"老钟摇摇头。
"强行拔除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得用专门的解除器。
""你能制造这种解除器吗？"我问。
老钟沉默了一会儿。
"理论上可以。
但我需要一些关键零件，而这些零件只有'新秩序'的总部才有。
"徐强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去偷。
""没那么简单。
"老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新秩序'的总部设在旧市政厅，那里守备森严，有专门的安全系统。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丽萨警惕地问。
老钟苦笑一声。
"因为是我设计的那套系统，在末世之前。
他们抓了我，强迫我为他们工作。
我设法逃了出来，但他们抓走了我的外孙女作为人质。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新秩序'的人来找你？"我恍然大悟。
"是的。
他们威胁说如果我不回去工作，就会杀了小诺拉。
"老钟的眼中闪过痛苦，"我知道一旦我回去，他们就会在我身上安装神经干扰器，让我变成他们的傀儡。
"房间陷入沉默。
我们每个人都面临着痛苦的抉择。
"我们可以合作。
"我最终打破了沉默，"你帮我们制造解除器，我们帮你救出小诺拉。
""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成功？"老钟质疑道。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徐强答道，"我必须救出小雨，哪怕付出生命。
"老钟盯着我们看了很久，最后点点头。
"好吧。
但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围绕着那张地图，制定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根据老钟的说法，'新秩序'总部的安全系统有一个致命弱点：每天午夜，系统会进行短暂的重启，持续大约三分钟。
"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老钟指着地图上的一个通风管道，"通过这里可以直接进入技术实验室，那里有我们需要的零件，也是他们关押孩子们的地方之一。
""三分钟够吗？"丽萨问。
"对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足够了。
"老钟看着我，"你看起来像是干过这种事的人。
"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在末世前，我的确有过一段不光彩的过去。
我们决定第二天晚上行动。
白天，老钟教会了我如何识别和取出我们需要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