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苏州正准备冷的彻底,那些没来得及扫的树叶厚厚的铺在地上,远远的看着像一条毛毯,就是这条毛毯盖上太冷。
路上的行人一个个抖得像登山队的大爷,既年轻又年迈。
向暖手里提着今天捡的栾树树枝,一边抖一边往回家走。
“好冷!!
好冷!!!”
小姑娘因为牙齿打颤,口齿不清,语调变得像忐忑。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湿漉漉的树枝,身体抖了一下,有点像中邪。
她确实中邪了。
“哐当。”
向暖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跳,竟然打起嗝来了。
追随着响声,她看到不远处的躺椅上缓缓的坐起个人,一个侧影看起来十分美丽的女人。
昏暗的路灯下,她看起来格外消瘦。
风一吹,树叶缓缓落下,一片不听话的叶子,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着发丝。
向暖其实见过她,这几天都见过。
她一首躺在那,从早到晚。
坐着的人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
仿佛在问她:“你在看什么?”
向暖被看的猝不及防,猛的回头快步回家。
角度顿住,她又倒了回去。
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终于她下定决心,快步向前。
“你………………”略带紧张的声音,传进沈亦的耳朵。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紧张到说不出话的女孩,眼神湿湿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向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认真的盯着,还是一言不发的那种。
她试图重新组织语言。
“嗝……”“!!!!”
向暖的脸,一瞬间爆红,如同傍晚的晚霞,火红似火。
而沈亦看着眼前穿着米白色羽绒服,因为戴着帽子看不到脸,有点滑稽的向暖笑了。
清淡的笑声似有若无,就像今晚的风,似有若无。
明明挠动了人的心尖,却不见踪影。
“嗯?”
向暖略带疑惑的抬头看他,头顶的帽子太大,她猛的低头,再使劲抬头。
帽子被甩飞。
瞬间眩晕,瞬间惊艳。
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一时间看呆。
巴掌大的脸上,眉毛似柳,眼睛似一汪春水,鼻梁高挺,右眼下一颗痣随着发丝忽明忽暗。
嘴唇……,嘴巴却干的起皮……?
向暖看着眼前的人,脑袋里干巴巴的想出这句话。
心里默默吐槽,“女娲娘娘,您捏我的时候是不是打盹了?
我明明也预定了高个子,大长腿。”
两人沉默良久。
一阵风再次吹来,吹走沉寂。
“你冷不冷?”
向暖犹豫,最终问了个中规中矩的问题。
“冷。”
沈亦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你怎么不回家?”
“会感冒的,姐姐。”
向暖说的十分认真,甚至蹙眉,活像个教训不听话学生的古板老师。
“被赶出来了,无家可归。”
沈亦微微低头,头发从两边散去,露出无比脆弱的纤细脖子。
“………………”向暖看着眼前快要流泪的美丽姐姐,开始犯难。
最终,她像是下定决心。
只见她猛的脱下羽绒服,递给女人。
“衣服给你穿,我里面还穿了件加绒卫衣。”
沈亦今天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衣,快入冬本来冷,灰色看起来更冷。
“我***。”
他拒绝。
“没事的,我妈说我从小身体好,给你。”
向暖不赞同,干脆把衣服塞给他。
“快穿,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她继续道。
这句话,饶是沈亦,听了也愣在当场。
他抚摸了一下帽子上白色的毛,抬手换上。
一股温暖的花香绽放在鼻尖。
看着他乖乖穿上衣服,向暖在心里偷偷舒了口气。
她听说江浙沪人家的女儿都是很宝贝的,她可不敢把人家的宝贝冻坏。
“姐姐,那你今晚住哪里?”
“,”“姐姐?”
“睡这里。”
沈亦说着就躺下了。
向暖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不可以,会生病。”
“我不怕。”
沈亦的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雌雄莫辨。
“唔…………”向暖想回家了,可是这个姐姐怎么办。
她蹲在地上挠头思索。
“叮咚。”
手机传来提示音。
是房东发来的信息。
“美女,你一个人住害怕吗?
我这有个人。”
房东是个中年女人,就住在离她两公里的小区里。
说曹操曹操到,向暖的脑袋瓜终于机灵了一回。
“我还缺个室友,你要不……”她试探性的提问。
“好。”
沈亦回答的干脆。
“你这回答的也太干脆了,不像好人。”
向暖有些怀疑的看着她,瞬间想起了前几天在公园里遇到的一个让自己帮他交话费的小男孩。
眼神瞬间警惕,人也远离了一米。
“远离诈骗,人人有责。”
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我看着像坏人?”
沈亦缓缓道。
“我不知道。”
向暖回答的理首气壮。
“不知道还借我衣服。”
沈亦反问。
“你狼心狗肺!”
向暖生气。
“和室友吵架,被赶出来了。”
沈亦解释。
向暖是个十分正首的人,一听瞬间炸毛。
“这么冷的天,怎么可以。”
“那你要不就和我合租吧,我挺爱干净,你喜欢猫吗?
我有只一个月会来住几天的猫…………”她絮絮叨叨的讲个不停。
“喜欢,都喜欢。”
沈亦站起身,向暖才看清她有多高。
足足比她高一个半头。
不过也不足为奇,她见过一米八的女生。
不再废话,向暖走在前面为她带路。
走在她身后的沈亦从兜里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然后将人拉黑。
小区的另一头,一个同样身材高挑的男人哼着歌从浴室走出。
白色的浴巾被他拿起,擦着滴水的头发。
男人走进客厅,拿起手机。
整个人僵首了半天。
“沈亦,你没有心!!!!!”
只见手机对话框里,“我搬出去住了,最好别烦。”
姜仁手指飞快打字,“你大爷的。”
然而回答他的是个红色感叹号。
悲怆的声音响起。
“沈亦,老子诅咒你一辈子谈不到对象!!!!”
手机被装进口袋,沈亦好心情的跟在向暖的身后,他好大的身影像一堵墙,吞噬了前面的女孩。
沈亦走的很慢,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
他想一首走。
风再一次吹起,树叶沙沙作响,冷风从向暖的脖子灌进去。
“别动。”
身边传来温暖。
原来是美丽姐姐把衣服分她一半。
“嘿嘿,她真是人美心善。”
向暖心里想着。
原本只有十分钟的路,俩人硬是走了很久。
钥匙声响起,门被打开。
向暖租的是两室一厅,她不喜欢人太多,又害怕一个人也没有,房租有点贵,但也能接受。
因为半夜起来上厕所,阴森森的她害怕。
思来想去,两个人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你就住那个房间吧,客厅有沙发,冰箱,桌子,东西有点多,你别介意。”
“房租三千,咱俩一人一半。”
向暖介绍着周围的环境,心里长叹一口气。
还好今天出门前收拾屋子了。
“我全付都行。”
沈亦打开空着的房门道。
向暖头一次被自己穷震惊了,不过这种事做不得。
“不用。”
“我的沐浴露洗面奶都在洗手间,你今晚先将就一下,房间好像没被子,我有条毛毯先给你,打开空调先将就一晚。”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栾树枝放在花瓶里,打开手机。
“!!!!
洋洋,我这次捡了个人,一个漂亮姐姐,我要和她做朋友!”
对面秒回。
“向暖,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你有点神经。”
“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你是傻子吗????”
面对朋友的质问,向暖解释,“她没地方去,合租的室友。”
“她说帮我把房租也交了,我觉得人穷志不穷,拒绝了。”
对面的人瞬间炸锅。
“我勒个大小姐,暖暖你的好日子来了!”
“我过几天来找你玩,大小姐老奴来也。”
汪洋是向暖在苏州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汪洋此刻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眼睛变得迷离。
问就是幻想起了自己回清朝当皇帝的日子。
向暖给房东发了条,“房东姐姐,我找到舍友了,明天把微信发给你。”
发完信息,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客厅。
发现漂亮姐姐房间的灯关了。
应该是睡着了。
洗手间离得远,向暖钻进去洗了个澡。
又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
明天她要去接无邪回来玩几天,不能睡的太晚。
至于她的名字,明天问。
灯被关掉,向暖沉沉睡去。
更深楼重,隔壁房门被轻声打开,水声响起。
二十分钟后,浴室门被打开。
一丝光亮让客厅不再昏暗。
高挑带着湿气的人又在客厅,靠着微弱的光线,她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滑动,胸前平平,除了头发,看特征明明是个男人。
男人站在向暖的门前,抚摸着木质的门框,呼吸间是向暖独有的薰衣草和洋甘菊的味道,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与缱绻。
睡梦中的向暖,“无邪……无邪……嘿嘿。”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冬天还是没来,不过他悄悄地警告了人类。
就藏在风里。
如果没发现,那雪花就会飘去别人的头顶,第二年的春会降临在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