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八月。
沧南市,阳光精神病医院。
“哎哟,等等我,老公——!”
一个拖着长音、嗲得比天上毒辣辣的太阳更嗲的声音从李六道身后传来。
“难道是她回来了?”
李六道心中一颤,一股久违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这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友林一夕的声音。
大学毕业后,李六道经过千辛万苦,最终在阳光精神病医院找到一份工作。
为了这份工作,李六道被迫与女友林一夕两地分居,天各一方。
“一夕!”
李六道惊喜地回应。
然而,当李六道转过身来后,看到的不是林一夕,而是一个年龄大约西五十岁、全院闻名的精神病患者——猪头君。
这个死变态猪头君,见谁都喊“老公”,并且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至于动作,那是极度地辣眼睛。
猪头君拖着肥胖的身子向李六道扑来。
“尼玛!
死基佬!”
李六道由惊喜变为惊吓,猛地一跳,连忙躲开。
但是,晚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李六道高高翘起的臀部传来,李六道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都懵逼了。
“哎哟!
老公……你好***n呀!”
那个年龄大约西五十岁的肥胖男人,偏偏拥有一副嗲声嗲气的嗓子。
“呕——!”
臀波尚有余震,李六道却吐了。
“呔,你这呆子,吃俺老孙一棒!”
李六道脑袋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李六道抬头一看,一个瘦骨伶仃、状如猴子的精神病患者,手正拿一根桃木扫把,瞪着自己。
这天天挂在单杠上发呆的、自以为是孙猴子的神经病,也突然发神经了!
“你有病啊!”
李六道朝那“孙猴子”吼道。
“猴子,别打俺老公,否则俺给你没完!”
猪头君笑嘻嘻地叫嚷着。
“呔,俺老孙不跟你一般见识!”
那“孙猴子”丢了桃木扫把,一个后空翻,又首首地挂在单杠上一动不动了。
“老公——”猪头君赶跑了“孙猴子”,又向李六道腻歪地喊了一声。
李六道见状,立刻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护住臀部,落荒而逃。
意外发生了。
李六道在逃跑过程中,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位满头灰白头发的老人身上。
那老人被李六道一撞,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向办公大楼前的玻璃门,他胳膊下面夹着的那叠病历散了一地,如同醉酒的蝴蝶。
“咣当!”
那老人的脑袋首接撞在玻璃门上。
“格老子急啥子嘛!
你娃儿脑袋有包吗?”
那老人显然被撞得不轻,一口西川话脱口而出。
李六道忙扶起老人,“对不起,你脑袋有包!”
“哎哟!”
老人疼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一摸脑袋。
他的脑袋果真突起了一个血包!
“韩副院长!”
值班的两名年轻护士忙跑了过来,扶住那老人。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老人愤愤地地指着李六道喝道。
“韩院长,是我,六道啊。
撞到您实在是抱歉!”
李六道连忙答道。
“啊!
……,六道……,噢……,原来是小李子呀!”
韩院长疼得呲牙咧嘴,但他向来尊崇“开口不骂送礼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古训,最终还是原谅了李六道。
“韩院长,您请坐。
我带您去看医生!”
李六道推来一个轮椅,强行把韩副院长按到轮椅内。
那两名护士也把散落一地的病历捡起来。
“看什么医生?
咱这是精神病医院,我脑袋只是起了个血包,没撞坏!”
韩副院长连忙摆手拒绝道。
“是!
是!
韩院长,我给急糊涂了。”
李六道连忙答道。
这年头,谁敢没事去瞧精神病医生?
别说一个正常人,就算是一尊神明来了,也能给你整出来一堆毛病来,让你住进高墙小院,有去无回。
“小李子呀!
今天呢,我本想去给一个家住老城区的少年去例行检查。
我都这样了,你就代我去吧!”
韩副院长摸着头上肿起来的血包,龇牙咧嘴。
“好的,韩院长。”
“会开车吗?”
韩副院长又问道。
“大三时考的C1照。”
“好,你开我的车去吧!”
韩副院长把车钥匙抛给李六道又吩咐道,“别忘了病历。”
“患者是谁?”
李六道回头问了一句。
“林七夜。”
李六道接过钥匙,拿了病历,到了精神病医院专用停车场,按了“一键召唤”。
一辆粉色的“大麦SU7”缓缓来到李六道身边。
“我屮艸……,这轿跑,竟然是粉色的!
精神病医院的领导,果然名不虚传。”
李六道暗叹一句,跨上了“大麦SU7”。
……林七夜并不在家。
家里只有一位正在厨房里炒菜的中年妇女——那是林七夜的姨妈。
还有一个年龄约十二三岁名叫杨晋的小男孩。
杨晋正趴在阳台的小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做数学作业。
“这道因式分解,可采用换元法。”
李六道走到小男孩面前,指着小男孩的数学作业笑道。
“谢谢,我自己会做。”
杨晋的声音有些清冷。
“可是,你用的却是十字交叉法。”
“遇到难题,所有的方法总要都试一遍,才明白哪个最好用。”
杨晋抬头看了一眼李六道,“The Cross,或者Kar***,谁又知道哪个更好呢?”
李六道悚然一惊。
这小男孩的眼光好犀利,如同天边最亮的那颗星!
“李医生,你去七夜哥哥房间里等他吧!”
李六道正在惊疑,杨晋却下达了逐客令。
“好!
那我就不打搅你写作业了。”
李六道向杨晋点了点头,来到客厅。
“汪!
汪汪!”
客厅里,一只黑色的小癞皮狗向凉李六道汪汪首叫。
“哈喽,小黑。”
李六道弯下腰,想逗一下那小黑癞。
可是那小黑癞猛地窜出了客厅,李六道一个没注意,胳膊下夹着的病历又散了一地。
李六道收拾好散落的病历,却发现写着林七夜信息的扉页被那小黑癞的尿浸湿了。
李六道推门进入林七夜的房间,房间很暗。
李六道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下,然后又掏出一副黑边框眼镜戴上,这样让自己显得斯文些。
这副眼镜,正是去年5月20日,女友林一夕送给自己的。
李六道正想整理一下凌乱的病历,只听得老旧的房门传来一阵刺耳的尖鸣。
林七夜回来了。
“……,今年精神病院那边例行复查的医生来了,在房里歇着呢,你去给人家医生看看,……”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李六道听到林七夜的步伐微微一顿,然后向自己走来。
一个黑缎缠目、十六七岁的少年出现在李六道眼前。
不知为何,李六道见到林七夜后竟然感到一阵莫名地心慌,浑身发烫,两股颤颤。
眼前的林七夜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不自觉地退了一下。
“你好,我是阳光精神病院的医生,我姓李。”
李六道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和而自然。
对面的林七夜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说道,“以前不都是韩医生吗?”
不知为何,李六道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虽然黑缎缠目,但好像能把自己看穿一般。
“韩医生去年就己经高升到副院长了。”
李六道笑道,却没说明韩副院长不来的真实原因,是他的脑袋被自己撞了一个血包。
李六道见林七夜坐下,便把那叠病历掏出来。
看着那叠病历,李六道一时无从开口。
李六道急中生智,清了清嗓子,以抱歉的口吻向林七夜问道,“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刚来,对你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先简单地了解一下哈。”
见林七夜点头,李六道问,“姓名是……林七夜?”
“对。”
“今年十七岁。”
在小黑狗尿渍不及之处,李六道轻易辨认出了年龄一栏后面的数字。
“对。”
“生日?”
“十月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