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刀破开老竹的瞬间,我总错觉听见爷爷的咳嗽声。
那些带着青苔斑点的竹节躺在檐下,还沾着去年深秋的露水。
春分刚过,西南角的竹丛就蹿出三根新笋,尖尖的笋衣上凝着晨露,像爷爷清晨锄地时挂在鬓角的白霜。
"竹要挑节长的,纹路顺的。
"爷爷的竹刀在第七个竹节处停下,刀背上落着经年的桐油光。
我跪坐在泛着青光的石阶上,看他苍老的手掌抚过竹筒内壁,指腹的茧子剐蹭出沙沙的响。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潮湿的春日,他握着我的小手教削竹篾,刨花在晨光里翻卷成浪。
药罐开始在灶上呜咽时,爷爷正给新编的竹匾锁边。
苇草在他指间穿梭如飞,编到第三十七道时突然顿住,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
"小满啊,"他望着檐角晃动的竹风铃,"把晒场的笸箩收进来,要落雨了。
"我数着风铃转了三十二个圈才等到雨点,而他竹匾上的苇草永远停在了第三十七道。
临终前那晚,爷爷突然要穿簇新的靛蓝布衫。
月光漫过雕花木床,他摸索着从枕下掏出油纸包,里头躺着二十年前给我编的竹蜻蜓。
"翅膀该上桐油了..."花尾散在四月潮湿的夜风里,窗外的竹影在他脸上摇晃,将皱纹摇成蜿蜒的溪流。
### 第二章 灯痕老煤油灯在立柜最深处泛着幽光。
灯罩裂痕里嵌着经年的煤灰,像爷爷眼角永远擦不净的分泌物。
我摩挲着灯座底部模糊的刻痕——那是七岁那年用铅笔刀偷偷划的歪斜太阳,如今已被岁月磨成了淡青色的胎记。
那年冬天的雨总在黄昏时分落下。
我趴在教室窗台上,看青石板路渐渐浮起一层银亮的水膜。
爷爷的蓑衣便在这时从巷口飘来,竹骨在暮色中弯成虾米的弧度。
他怀里揣着裹了三层油纸的煤油灯,火苗隔着麻布衣裳在胸口跳动,仿佛揣着颗温热的心脏。
"摩淋着火花。
"他掀开蓑衣时,苍老的下巴还挂着冰棱。
灯芯早已剪到最短,玻璃罩被手心焐得雾气朦胧。
我钻进他散发着稻草清香的衣襟下,数着青石板缝隙里冒出的水泡。
他的布鞋踩着积水,发出熟透的柿子坠地般的闷响。
去年深秋整理床褥时,从棉花胎里抖落出半片风干的笋壳。
那是爷爷病重时垫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