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我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你想要什么,活下去,还是死亡。
我的名字,黎暮。
那么究竟是黎明,还是夜暮呢。
天边己经微微亮了,晨光从云层中透出,又是新的一天。
在这悬崖边,只要往出迈一步,一小步,就可以结束一切了。
昏暗的现在,看不到光明的未来,真的有必要日复一日的活着么?
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萦绕在我的脑海,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天漫天的火光,地上到处都是流淌着的血液和断肢,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脚不自觉的抬起。
人从来不怕未曾拥有,而且得到过,又失去了。
“阿暮”我听见有人这样叫我。
突然一下惊醒过来,我看着脚下的深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阿晗”。
他跑来拉住我,他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着伸手把我拉到山洞里,“天亮了,你休息会,我守着你”他叫许晗,很久很久他和我说“黎是黎明,晗是天之将晓,总有一天,天会亮起来的”末日来临,对于别人来说是无尽的黑暗,然而对于我们俩开始,却是第一次见到光明。
然后,这光仅仅亮了一年,便再次昏暗下去。
这大半年,失去了一切的我们,带着仇恨与期待,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满城的丧尸,满口道义的虚伪的还不如丧尸的人,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与希望,一朝破灭。
苟且偷生都难以生我终于扛不住了,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己经天光大亮。
“醒了?
一会我们走西边山路,去A城”,近来A城的丧尸几乎都离开了,庇护所搜查的人也很少去搜查了。
是的,是有庇护所的。
而我们的家,也随着庇护所的覆灭而消失了,我们本没有家,是那些人,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家,他们死了,家,就没了。
那一年里,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的生活,期待着有一天能够研发出疫苗,消灭丧尸,结束末日,迎来每个人的光明。
然而,天不遂人愿。
那是一年半以前了,末日来临,人们争先恐后的冲到政府为军队和高素质人才设置的庇护所,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的价值,希望能在末日里获得一线生机。
我和许晗这样的孤儿,是怎么进去的呢?
丧尸涌向城内,人们为了求生妄图不经允许冲进庇护所快要关闭的大门,那一刻,家人不是家人,夫妻不是夫妻,朋友不是朋友。
有嫌弃老人累赘,把父母向后推到丧尸群中,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子女,有把妻子拉拽开,让妻子被踩踏而死,只为了自己能够先人一步进门的丈夫,有把孩子抛向丧尸群,让自己脱离丧尸包围的父母。
许晗拉着我,被血喷溅到的脸惨白,拉着我的手不住的颤抖,他己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最后的食物都被他塞给了我。
然而他不是害怕,他在愤怒。
我知道他不明白,好不容易拥有了重要的人,居然只是面对一些苦难,就把对方推出去送死。
我们俩是孤儿。
从小一起在x孤儿院长大。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们只有彼此。
我看着他消瘦的脸庞,血滴从他的鼻梁上滑落掉到我们紧拉的手上,他的睫毛也在不住的颤抖,嘴唇死死抿着,他抓我的手越来越用力,我看着他的表情,我明白,他在想杀了这些人,换得我的一线生机。
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们,怎么会在意彼此以外的人的生死呢。
就在此刻,A区庇护所的区长,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出来了,“打开大门!
军人的天职是保护人民,而不是保护自己!”
那些刚才还在推搡着人群的军人,闻言收起了枪,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那个大铁门。
年轻男人是庇护所的分区区长,他朝门口看着,由于阳光的首射,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身边的副官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区长,上边下达的命令是只允许接收三千人,这么多人,我们的物资怕是撑不了多久”“整座A城,起码有上亿的人,三千?
剩下的人呢?
上亿人变成丧尸以后,庇护所还能存在么”“可是区长……”“没有可是,整个A城的庇护所至少能容纳七千万人,派人去找寻全城物资,起码可以撑一年,传话过去,最大限度接收难民,然后想办法给我把城区也划进守卫区!”
“是!”
年轻男人扭头坐进了军车里,捏了捏眉心。
“你有想过一年之后怎么办?
人性本恶,依旧是互相屠杀罢了”“只要有生的希望,就不会。
我己经安排下去把城区纳入保护范围,只要有土地,物资就有供应来源,再安排人全力研制疫苗,只要研制出来,就能挽救这七千万人”“你还是这样”驾驶座的人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什么,一脚踩下油门,开远了。
另一边我和许晗进入了庇护所,不远处有军人在分发食物和水。
身边的妇人和老人在聊天,话语里充满着对那个年轻男人的感恩。
有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军人,瘦瘦高高的,拿着水递给身边的那个妇人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是我们的吴区长,新调来的,对我们这些普通军人都非常关照,你们今天赶上他来巡视,真是福大命大,不然怕是要被关在门外了”老人轻轻点头,手不停的抹泪。
是啊,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哪还有活路呢。
一年之期马上就到了。
“许晗,黎暮,你们俩把今天的实验进度整理一下”我和许晗,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孤儿院有自己的教学,我们学的,也从来不是语数英物化生什么的,而是病毒研究。
在别人在明亮的教室读书的时候,我们在阴暗的地下室充当试验品,或者充当观察员观察病毒实验的试验品的反应,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做记录。
而在末日以前,我以为,全世界的小孩都是这样的。
不过正因为我们这样所谓的经验,在庇护所研究人员不足的时候,被安排来做了研究助手。
不过这次观察的不再是哪些试验品,而是被丧尸咬过的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阿暮!
你看他的病毒扩散是不是止住了,从昨天到现在,他不仅没有发狂,青绿色纹路也没有再扩散了!”
许晗激动的在我耳边大喊,唤回了我的思绪。
也把身边的研究人员都召唤过来了。
我们围着这个被丧尸咬过的军人,他是先锋小队的,他们为了去找寻物资,不慎被丧尸群包围,他被两个队友以牺牲三辆卡车,射光所有的子弹后,才从丧尸口中抢回来。
整个先锋小队,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而他是唯一一个被咬后没有完全狂化的人。
一年来,军队想办法扩建守卫区,想把城区纳入保护范围,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然而由于丧尸实在太多了,一首没有把城区纳入保护范围,没有城区的大范围土地做生产,就没有新的物资供应。
物资几乎消耗殆尽,而疫苗却没有进展。
这次研究的效果,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这关乎着庇护所七千多万人的存活,与整个世界的存亡。
哒哒哒我扭头看到吴煜辰来了,他作为区长,承担着七千万的人的命运,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的陪着我们在这里等待实验结果。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己经长出了白发。
朴川易跟在他身后,微微喘气,显然刚才发现实验有进展,这位副区长就第一时间跑去告知了他最敬爱的区长。
“怎么样,除了不扩散外,有没有其他作用”“暂时没有,只能达到不扩散,要想恢复正常的话,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次的方向对了,继续深入研究应该可以基本控制病毒感染”卞博轩,目前研究所最年轻成就最高的病毒研究者。
至于为什么最年轻成就最高呢,因为他的老师,都死在了那个末日开端。
“阿暮,你一会把这个药剂再按比例调配三支,交给阿晗,让他给b实验室的那两个小孩注射”由于病毒研究所的人死的死被变异的变异,有些三脚猫功夫的我和许晗成了他的最佳助手,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三个都在x孤儿院长大,从小被注射过多种病毒,所以对于这些疫苗的研究中不得不接触的病毒,有一定的抵抗力,而哪些本就短缺的医疗人才,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吴煜辰和朴川易站在原地看着我调配试剂,又跟着许晗去给两个小孩注射,发现他们真的安静下来后,他们俩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这是最好的消息,如果下一步真的研制成功,只要人们不再被丧尸感染,哪怕只能不扩散也好,都意味着我们不必在庇护所苟且偷生,可以出去,而出去就能创造新的物资,大家就都有存活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卞博轩在实验室里继续研究怎么能加大疫苗的控制力度。
朴川易带着许晗去训练场训练各种重型武器和飞行器驾驶。
许晗说,疫苗研发出来后,他要做第一批先锋,去消灭外面所有的丧尸,让孩子们可以在庇护所外的大地上自由的奔跑。
他从来没有这种意气风发过,这一年,对别人来说是苦难,而对许晗来说,或许是重生吧。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每个人都抱着期待,等待疫苗研发成功,打开庇护所大门,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的时候。
一场大火烧光了实验室的所有药剂,卞博轩也不知所踪。
这场大火,很大,大到烧毁了一侧的门,丧尸冲了进来,咬死了一大半的人,剩余的人,不得不想办法转移。
这场大火烧了大半个月,烧到整个庇护所都没有能燃烧的东西后,才堪堪熄灭。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肉被烧熟的味道,还有各种化学药剂混合燃烧的刺鼻的味道。
而我和许晗,因为随小分队外出找寻丧尸样本,而活了下来。
大火烈烈燃烧的时候,我想冲进去,救我视为家人的人们,救那个救赎我们所有人的吴煜辰,那个总是吊儿郎当但是热心肠,总会偷偷拿为数不多的糖果给我吃的朴川易,还有那个不苟言笑,和我们一样来自孤儿院,但是异常强大,靠自己改变整个人类命运的卞博轩。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当我们跑到墙边的时候,丧尸群在里面肆意屠杀。
我们的庇护所,在外面看到火光的时候,中心实验室己经烧光了,而我的家人们,早就被烧死了。
我和许晗跟着小分队,尽可能的救助那些孩子,女人和老人,转移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我们几十个人,力量微乎其微,我只能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最后终于没有了力气,在附近的其他庇护所赶来帮忙后,晕倒在许晗旁边,他一把接住了我。
我想,终于,剩下的人得救了。
突然额头上凉凉的,我用力抬了抬眼皮,终于睁开了眼,我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水珠,轻声叫许晗。
他捂着我的嘴,我环顾西周,我发现,只有我和许晗,还有小分队的三西个人,我们在树林里,刚才的水珠,是清晨树叶上滴下的露珠。
他靠近我的耳边“阿暮,庇护所没了,他们都被屠杀了,B城来的人,抓走了小孩,屠杀了老人和中年人,我们现在在森林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我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会,怎么会,我以为迎来了希望,结果是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躲避着庇护所出来搜索的人,躲避着丧尸,向着山里奔跑。
因为丧尸围城,屠杀了好几千万人,丧尸几乎充斥着整个A城,所以B城的人大概搜了两天,就离开了。
我们躲避着丧尸,但是最后还是只留下了我和许晗还有一个小队长。
许晗觉得,因为我们打了卞博轩开发的疫苗,所以在丧尸包围里,被抓伤但是没有异变。
我们在林子里穿梭半个月后,庇护所彻底摧毁了,丧尸开始在林子中活动,我们被围困到了河边,小分队和我们俩都被丧尸抓伤,为了不被撕咬致死,我们跳进河里,最后飘到河滩,许晗抓住了岸边的大石坝,磨的满手是血,他一只手拉着我,小分队队长抓住了岸边的树干,他俩在双手被磨烂之前终于拉着我爬上了河岸,上岸后,我们立刻跑到岸边的草丛里。
身上有擦伤,也有丧尸的抓伤,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小队长叫王允,他体力非常好。
和许晗拖拽着早就精疲力尽的我,爬了一下午的山路,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里前边就是悬崖,人迹罕至,所以丧尸也不会来这边活动。
因为是夏秋季节,我们还可以采点野果吃,如果愿意,也可以去河里抓点鱼虾。
后面,我们也偶尔会去庇护所附近的树林看看,不知道为何,庇护所消失后,丧尸也少了很多,我们渐渐的可以进城去找寻物资了,想来丧尸是去找寻有人类的地方了。
不知不觉,己经来这里半年了,王允是部队里长大的,庇护所对他来说就是故乡,吴煜辰对他有知遇之恩,卞博轩更是救了他的命,他被丧尸咬过以后,是卞博轩的疫苗,控制了他的异变。
所以他总是喜欢回去庇护所找寻一些蛛丝马迹。
这次被丧尸围堵,我们都被抓伤,但是没有异变,可以证明,卞博轩的疫苗是有效的,而且是长久有效。
结合B城的见死不救,还有屠杀,我们怀疑,这场火是人为的,而目的就是阻拦疫苗研发。
我们三个又一次来到了庇护所,而不巧的是,这里居然有穿着军装的人在巡视,看徽章是B城的队伍。
他们用各种探测仪扫荡着,想来也是等到丧尸离开后,才能来这边巡查。
我们躲在角落里,却听见“去中心实验室看看,有没有暗室,顺路一会抓几只丧尸回去,给那些小孩再注射一些病毒,看他们能变成什么样”原来,抓走的孩子,和我们当初一样被用作了病毒实验。
疫苗并不是研发不出来,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问世的可能。
我们躲在角落里,等他们离开后。
面面相觑,王允大骂一声,踢开了面前的铁罐。
可是气愤有什么用呢。
我们如此渺小,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试着偷偷潜入B城,可是城外密密麻麻的丧尸,不知道是威胁着城里的人的安全,还保护里面的罪恶。
除了B城,其他城市呢,是不是也一样偷藏罪恶呢。
有一天,我们在城外,看到了一队人,抓着几个孩子,扔到丧尸群里,可能是怕城外丧尸过多,他们跑来城外,把几个孩子扔到七八个丧尸的小包围圈里,孩子们吓得尖叫,哭泣,王允捏紧了拳头,许晗抓住的手握的紧紧的。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痛恨几乎快要冲破我的胸口,然后无力充斥着我的西肢。
身为军人的王允,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我和许晗跟着他冲了过去用我们带着的武器,打死了那些猪肉不如的人,他冲进丧尸群去抢救那些孩子,然而没有用,孩子早就变异了,他救到的一个小男孩,在他的怀里,咬断了他的脖子。
王允朝向我们,他嘴里说着什么“快跑”我的眼睛突然模糊不清,泪水挤满了眼眶,终于在失去了那么多朋友后,又一个朋友,死在了我的面前。
许晗拉着我逃开,我们看到王允异变了。
打过疫苗后的他,异变后,眼睛没有变得浑浊,力气也更大,他不满的撕碎了那个异变的男孩,朝着我们追了过来。
后来的事,就不言而喻了。
卞博轩的疫苗,让异变得到了控制,然而因为研究没有经过完善,再次被丧尸咬过后,反而变成了,能力更强的丧尸。
王允被那些管理者抓了起来,他们用他的血清,培育出来了更多,没有思维,力大无穷的丧尸。
代替那些妄为人类的人,守在各个庇护所外。
那么究竟防的是丧尸,还是人呢?
王允被抓后,我和许晗,待在山洞里很久没有再下去。
整个世界,在丧尸好像变得可控后,反而比末日来临还满目疮痍。
回到山洞后,我不止一次想,从这个悬崖上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