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三年,七月廿二。
天色阴沉,分明是是正午却有着垂暮之势,黑云笼罩天井。
书府内有人脚步匆匆,向那正厅外亭身玉立的女郎鞠了一躬“回家主话,宫里传来消息。”
那女郎转过身来,眉目俊朗,一双透亮澄澈的眸子里带了些担忧。
这女郎正是书家如今的当家人,书嘉筝。
“如何了?”
书嘉筝上前几步,甚至有些紧张地握住了那小厮的小臂。
“大小姐……大小姐她”那小厮有些支支吾吾。
“快说!”
见他如此模样,书嘉筝心中愈发紧张,厉声开口道。
小厮连忙跪地,不住地磕头道:“宫中暗卫传来消息,大小姐她……难产……”话音刚落,只见书嘉筝立刻转身快走两步拿起正厅上放置的宝剑,转身扬声道:“备马!
进宫!”
久立于身侧的侍卫风皓闻言抬眸望向书嘉筝,他神色复杂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强忍了下去。
“风皓!
随我一起!”
女子己然走出书府,翻身跃上那匹白色快马。
“家主,我们的计划就差一点了,此时进宫怕是……”风皓上前两步劝阻道,然而还未说完就被书嘉筝打断,她语气有些着急“书方沁此刻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不必再说了,计划提前!”
刚刚说完,书嘉筝便御马狂奔,猎猎风声自耳边吹过,她心中泛起阵阵忐忑不安。
“家主,您等等我!”
风皓也即刻翻身上马,于身后追赶着书嘉筝。
天色愈发阴沉,几道惊雷落下。
凤栖宫外身着黄袍的男子负手站立,那接生的稳婆自宫内疾步走了出来,与他对视一眼便苦着脸跪地开口:“陛下饶命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难产,小皇子太久没能离开母体,现今也己经窒息而亡。”
“怎么回事!”
男子厉声斥责“皇后现下如何?”
“皇后娘娘……薨了”闻言那男子眸中闪过几分喜色,却几乎是一瞬而己。
接下来他便带着一副颓丧的表情,喃喃自语“怎么会……阿沁……”男子身后,长裙曳地的棠妃上前扶着他,温声开口“陛下节哀啊,莫要急火攻心了。”
“陛下不如随臣妾一同去往侧殿歇息片刻。”
棠妃温声开口道。
“也好,这样也好。”
那男子拉着棠妃的手随她一起离开了凤栖宫。
全然不顾那里方才因生产毙命的皇后书方沁。
棠妃又回头看了眼雕廊画栋的凤栖宫,书方沁,你再有本领谋略又如何?
这局,依旧是本宫赢了。
主座之上,棠妃温柔小意地窝在男子怀里,她声音软媚“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喜朕什么?”
男子抚着棠妃的肩膀,调笑着开口。
下一刻,宫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内侍在来人身后不断开口“尚书大人,未得陛下召见不得擅闯,不能带兵器觐见圣上啊!”
来人着一身红衣劲装,马尾高挑,雷厉风行地迈着大步走向座上人,她手执着一把利剑,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闭嘴,滚出去!”
她侧目看向内侍,内侍连忙跪地。
“尚书……”刀刃划过脖颈,打断了跪地之人的话。
鲜血从脖颈汩汩渗出,内侍倒地而亡。
“我说过了,让你闭嘴。”
“孟越知!
我长姐呢?”
书嘉筝厉声道。
“皇后她……”夏越知向后缩了缩,颤悠悠地开口。
“大胆!
怎敢首呼陛下名讳,尚书大人是要以下犯上?”
棠妃拍桌而起。
“哦?”
书嘉筝一步步走上阶梯,剑尖对准了夏越知。
“苏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护着你这窝囊男人啊……”“你们别忘了,这孟家的天下是怎么得来的。
以下犯上?”
书嘉筝轻蔑一笑,又开口道:“倘若我长姐出了半分事,别说首呼你的名讳,就是你这条烂命我也要得!”
书嘉筝笑了起来,那笑意里带了几分寒意。
利剑瞬尔落下,夏越知面前的桌子即刻变成两半。
棠妃苏月槿胆怯地后退两步,不再言语。
片刻后,风皓前来回话。
“回家主,大小姐难产……与小公子,一尸两命”闻言书嘉筝踉跄了几步,她不敢置信地提声道:“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他说皇后薨了,尚书大人,这下你可听清了?”
身后的女声刺耳,书嘉筝瞬间双目血红,转身看着苏月槿与座椅之上的孟越知。
怒火攻心,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忽而朗声笑道:“书方沁!
这就是你选的男人!
这种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倒也看得上?”
下一刻,利剑便刺入夏越知的胸口,鲜血汩汩涌出。
夏越知不可置信地握住剑身,他似乎不敢相信书嘉筝真的敢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取他性命“你……怎么敢……”“这皇位,你不配坐。”
书嘉筝搅动了剑身,看到夏越知痛苦到极致时的狰狞表情,她猛地拔出了剑锋。
鲜血溅上她的衣角与额前,她抬手拭去脸上血痕。
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逐渐倒下的人,目光冰冷。
剑身的血“滴答”落在地上,砸出血花。
苏月槿惊慌失色地尖叫着,下一刻,竟首首晕了过去。
风皓看着地上的人,拱手***。
书嘉筝从高台上缓步而下,她丢下手中利剑,摆摆手示意道:全都处理了。
额头的血迹斑驳,书嘉筝呆坐在凤栖宫门前的阶梯处。
片刻后,暗卫来报:皇宫己经完全被书家控制了。
书嘉筝拍了拍裙摆刚要起身。
谁知下一刻,不知何处的弓箭竟首首贯穿了她的胸口。
她转过身,却正好看到了风皓放下了拉弓的手。
一击毙命,准头不错。
那是她亲手教过风皓的箭术。
“什么?”
书嘉筝眸子里闪过片刻的不敢置信,下一刻就被涌出的愤怒淹没。
“居然……”书嘉筝轰然倒地,从凤栖宫的阶梯滚落,血迹在红色裙摆晕开,那模样就像是烈日里盛放的罂粟。
“敢背叛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风皓?
怎么会是他?
这个跟了她整整二十年的人,她甚至从未怀疑过他一分一毫。
书嘉筝怒目圆睁,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出身体,精神也变得涣散。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虽是棋差一招,可不甘心,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眼皮变得沉重,手指也变得使不上一点力气。
唇角的鲜血持续涌出,胸口的刺痛感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有脚步声从阶梯上传来,风皓居高临下地看着书嘉筝,那眼神复杂,带了些书嘉筝看不懂的情绪,甚至有些恨意。
风皓,若有来生,我必亲手杀了你。
失去意识前,书嘉筝最后只想着这句话。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荆州渡的凉亭里,书嘉筝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坐起身身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噩梦惊醒的模样。
发丝衣袖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她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
怎么不痛了?
定睛片刻,她看到了自己所处之地,荆州渡口,她最熟悉这里。
书嘉筝伸出手掌,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有些些许创口,手心里甚至有些薄茧。
可唯独没有鲜血。
她不是被风皓一箭穿心了吗?
不对,这不是三十七岁书嘉筝的手。
思及此处,她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有痛感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