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睁眼，谢今昭立即决定，杀了接她回京的管事。
“大小姐，赶紧走吧！
老爷夫人在汴京，等着您一家团聚呢！”
双眸猛地睁开，谢今昭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灶台前，耳边是管事张喜的声音。
这里是……西北萧县，沈家庄子，娘亲沈南烛去世后，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新婚夜弑夫，逃亡七年后冻死在破庙，一睁眼却回到此处。
她这是重生了？
谢今昭转向身侧，果然，是前世骗她进京管事张喜的脸！
“大小姐不记得小的了？”
张喜凑近半步，“小的是夫人身边的张喜。”
谢今昭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记得。”
当然记得！
死过一次，做了鬼也记得！
前世，就是张喜夫妻俩，奉继母陈宿雪之命，连哄带吓将她骗回京。
她风寒未愈，却被逼拼命赶路——上赶着让宁安伯府之人，分食用她的血肉换回的荣华富贵。
张喜扯出继母大旗，“夫人如今可是您的母亲，若是今日不跟小的走，大小姐就不怕……您母亲觉着您记恨她吗？”
“我母亲？”
谢今昭心头冷笑。
五岁时，她难忍继母苛待，闹着为去寻母亲的坟。
继母顺势将她送来萧县庄子，说是以全孝心。
这一住，就是十二年。
张喜骗人鬼话张口就来，“咱们伯府的少爷小姐们，打小就盼着长姐来汴京，都想和您好好亲近。
您可快点走吧！”
谢今昭不动声色，手中厚背菜刀握的更紧。
张喜浑然不觉死到临头，“不过些许风寒，大小姐就忍耐下……待去了府上，自然有丫鬟仆妇好好侍候您这位嫡长女！”
嫡长女？
谢今昭的力气回笼，恨意汹涌。
弃之乡野的“嫡长女”，现在突然有了用处。
林贵妃金口，她定国公府的亲侄子，要娶就娶名门武将之后……比如沈家。
前世一家人齐心协力将她死死瞒住——那人暴戾成疯病，娶武将之后是为让妻子多捱些日子，生下子嗣。
人人用她注定枉死的婚事换前程。
父亲升迁，妹妹高嫁，弟弟们授官，继母独吞沈家家产，聘礼还有娘亲的嫁妆。
谢今昭微微偏头，默算菜刀与张喜脸的距离。
就是他！
婚礼当天，丫鬟半夏拼了性命来报信时，就是被这张喜亲手按在地上，“打！
打死这贱婢，让她坏夫人的好事！”
棍棒如急雨，打的半夏口喷鲜血，向她嘶喊，“逃！
小姐，快逃命！”
张喜接过棍棒狠命抡起，砸碎了半夏的头。
谢今昭见状挣扎，张喜带着十几个家丁将她打晕，塞进花轿：“大小姐，小的送你去享福！”
“大小姐，小的接你去享福！”
张喜急切又凑近半步，“这满伯府的，可都是你血脉……亲”、“人”两字永远卡在张喜喉间。
谢今昭右手动作极快，菜刀狠狠劈进他的面门。
刀，是有些钝。
恨，却足够锋利。
刀刃卡住头骨，发出咯吱声。
谢今昭左手握拳，重重砸在刀背上！
“卡擦！”
颅骨碎裂，尸体瘫成烂泥。
用力拔出菜刀，鲜血溅染苍白的脸，她垂下睫毛，血珠随之滴嗒滚落。
晨光从西面透风的窗格透入，却只能照亮她半边脸庞。
这间宅子依山而建，僻静荒凉，西下无邻。
装尸进木板车，盖上茅草。
沈家血脉天生力大，谢今昭推车行至荒处，抛尸下悬崖。
仲夏时节，崖底的母狼们正需哺育幼崽，这份礼物很快就会消失无踪。
返回老宅，她用火石点燃染血的衣物，塞进灶膛。
熊熊灶火吞噬证据，也烧热了两大锅清水。
谢今昭仔细洗净手脸上的血污，泼洒冲净地面。
一切痕迹己被抹去，午时未至，时辰尚早。
一个时辰后，许嬷嬷和张喜的媳妇玉芬，从镇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土产回来，两人进房后不由怔愣。
正房之中，谢今昭坐在餐桌前，独自一人在吃东西——那是张喜为路上准备的肉干。
许嬷嬷沉脸，皱眉，训诫脱口而出：“大小姐！
老奴说了多少次！
大家闺秀要食不露齿，细嚼慢咽！
您本就身量太高，更要少吃些，免得……”谢今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眼神冰冷、肃杀，像一只捕杀猎物，食其骨肉的野兽。
许嬷嬷心里莫名打了个冷颤，心头暗暗发怵。
这几年她将谢今昭搓圆捏扁，任意贬低，这乡下傻女从来都是低眉顺眼，马上改正。
今日怎么突然变了性子，变的这般慑人。
为了跟着返回汴京伯府，许嬷嬷刚在玉芬面前夸口——“玉芬妹子，你瞧好了，大小姐最是服我的管教。
我跟到京里，保管叫她时时刻刻都顺着夫人的心意，任夫人拿捏。”
谢今昭这般无视她的教训，不是让她老婆子的面子下不来吗？
许嬷嬷硬着头皮，嘟囔着找补，“老奴这可是忠言逆耳！
若是进了京，大小姐再这副作派，岂不是让人耻笑我们安定伯府没有规矩。”
玉芬抬眼西顾，并没有见到丈夫，顺嘴帮腔，“是啊，我在京中可是见惯大家闺秀的礼仪规矩，哪有大小姐你这般粗野。”
“规矩？”
谢今昭咽下口中食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汴京的规矩，便是纵容你们一个两个奴婢，对主子指手画脚妄加评议吗？”
玉芬立时被她斥的脸色涨红，半晌憋不出一句回话，只得狠狠剜了许嬷嬷一眼。
许嬷嬷心里更加惊疑，却只敢张了张嘴，止了声。
五年前，原本照料谢今昭的老仆去世。
恰逢许嬷嬷在京城谢府犯了错，便被陈宿雪罚打发到萧县，名为照料，实为监视。
她何曾尽过半分照料之责？
只是日复一日，用“京城规矩”来贬低谢今昭，诱导她模仿弱不禁风低眉顺眼的姿态。
十岁起，都是谢今昭自己切菜，烹饪。
今日，也如此。
谢今昭冷眼扫过面前两人，不再多言。
这两年，她连饭都不敢吃饱，生怕显得粗壮。
这会吃了半袋肉干，腹中的空虚感，逐渐被食物填平。
谢今昭擦了擦嘴角，蹙起眉头，“张喜人呢？
不是他火急火燎催着返程？
怎的此刻反而不见踪影！”
玉芬心中生疑，回想着丈夫早上的言行，“奇怪！
当家的一早便让我去镇上采买夫人爱用的土产，说好要趁新鲜赶紧送回京的。
他自己怎的误了时辰……”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心里忍不住暗骂：莫非是那死鬼好赌的臭毛病又犯了，不知钻到哪个赌窝里去了？
谢今昭缓缓站起身，“既然你们一个找不着人，一个也不急，那便晚两日再出发，我正好将养精神。”
“怎会不急？”
玉芬如同被踩了尾巴，立即出言反驳，“大小姐！
夫人可是再三交待，要立时接您回去！
满府的人可都等着呢！”
等着？
是等着生吃了她，再用她的骨头垫脚吧！
谢今昭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那……你就去找张喜吧。”
玉芬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白——她倒是想找，可这人生地不熟，她去何处寻那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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