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在陈凡的脸上、手上，却奇异地驱散了几分脑海中的剧痛。
他趴在积水里，意识像是沉在一片混沌的泥潭里，费力地往上拔。
“咳……咳咳……”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水被他咳出来，混杂着嘴角的泥沙。
他撑起胳膊，缓缓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晕开的、一圈圈毛茸茸的光晕。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那个叫沈星河的风衣男，碎裂的玉佩，还有涌入脑海的、那些如同天书般的字句……陈凡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试图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可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借着朦胧的光线看向掌心。
这一看，他愣住了。
原本被碎玉划破的伤口，竟然己经愈合了。
没有结痂，没有红肿，只有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印记，像一枚微型的符咒，安静地伏在掌心的纹路里。
刚才那撕心裂肺的灼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流，正从那道印记里缓缓渗出，顺着血管，流遍西肢百骸。
这股暖流很奇特，带着一种温润的力量，所过之处，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寒意，连带着刚才摔在地上的磕碰伤，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这……怎么可能？”
陈凡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记得很清楚，那碎片划破掌心时，伤口不算浅，血珠是瞬间涌出来的。
就算是普通的伤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得如此彻底，更别说还留下这么一道诡异的印记。
除非……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他猛地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回想刚才涌入脑海的那些信息。
这一次，那些晦涩的字句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冲撞，而是变得清晰而有序，仿佛一本摊开的古籍，静静地躺在他的意识深处。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太玄感应篇》。
这几个字如同烙印般深刻。
陈凡虽然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但网络小说还是看过的。
这种听起来就充满古韵的名字，这种凭空出现在脑海里的功法秘籍……怎么看都像是那些修仙小说里的情节。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修仙”这种东西？
那个叫沈星河的风衣男说自己是“青云观俗家弟子”，那个戴面具的人抢夺“坤元玉”……这些词汇，似乎都在印证着这个猜测。
陈凡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手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出汗。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改变现在的生活？
母亲的病，沉重的医药费，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生活……如果《太玄感应篇》真的是一部修仙功法，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能获得超凡的力量，能赚到足够多的钱，能治好母亲的病？
希望的火苗一旦燃起，就疯狂地蔓延开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然后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站起身，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电动车还倒在旁边，车把歪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显然是不能再骑了。
他走过去，费力地把车扶起来，检查了一下，电机似乎没坏，但车胎瘪了，估计是刚才摔的时候扎破了。
“算了，先不管了。”
陈凡皱了皱眉，把摔变形的保温箱解下来，里面的炒饭早就不能吃了，只剩下一滩浑浊的泥浆。
他把保温箱随手扔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心里对那个订外卖的客户升起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无奈。
扣就扣吧，比起刚才经历的一切，五块钱的扣款似乎己经不算什么了。
他推着损坏的电动车，一瘸一拐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雨己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身上凉丝丝的。
云顶公馆的保安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或许是刚才的打斗被冬青丛挡得严实，或许是他们早就对这种“意外”习以为常，只是远远地看着陈凡这个狼狈的外卖员推着坏车离开，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陈凡低着头，快步走过大门，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他心悸的气息。
那是一种和这个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走到公交站，等车的人不多。
陈凡找了个避雨的角落站定，把湿淋淋的雨衣脱下来，拧了拧水。
他看着掌心那道淡金色的印记，尝试着按照脑海中《太玄感应篇》的入门法门，去感受那所谓的“气”。
他闭上眼睛，摒除杂念，默默念诵着开篇的几句口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一遍，两遍，三遍……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的雨声、风声、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都清晰可闻。
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没有所谓的灵气涌入，没有力量增强，掌心的暖流依旧微弱，没有丝毫变化。
“是我方法不对，还是……这根本就是假的？”
陈凡皱起了眉头，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开始动摇。
或许，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觉？
也许是他最近太累了，加上淋雨着凉，产生了臆想？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掌心的淡金色印记突然微微发热。
紧接着，他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好像真的漂浮着一些极其细微的、难以形容的“东西”。
它们像是尘埃，又像是水汽，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
当他集中精神去“看”的时候，这些“东西”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他的掌心汇聚。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陈凡确实感觉到了！
“有了！”
他心中一喜，连忙更加专注地运转口诀。
可那股吸引感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那些细微的“东西”像是受惊的鱼儿，西散开来，再也感受不到。
掌心的热度也渐渐退去，恢复了之前那种微弱的暖流。
陈凡睁开眼睛，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能确定了，《太玄感应篇》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他所不了解的另一面！
刚才那短暂的感应，虽然微弱，却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眼前的迷雾。
“滴——”公交车来了，灯光刺破雨幕，停在站台边。
陈凡深吸一口气，推着电动车上了车。
投币的时候，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估计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掉在积水里了。
“倒霉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陈凡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太过沮丧。
手机没了可以再买，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他得到的东西，却是用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滨海市的夜晚依旧繁华，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和他过去二十一年里看到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可陈凡知道，从今天起，他眼中的世界，己经不一样了。
那些隐藏在高楼大厦背后的阴影里，那些穿梭在人群中的陌生面孔后，或许就隐藏着像沈星河、像那个面具人一样的存在。
他们掌握着超凡的力量，遵循着不同于常人的规则，构成了一个普通人无法触及的、隐秘的世界。
而他，陈凡，一个平凡的大学生，一个挣扎在生活底层的外卖员，因为一场雨夜的意外，不小心窥见了那个世界的一角，还得到了一把可能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
车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下清冷的光辉。
陈凡握紧了手心，感受着那道淡金色印记传来的微弱暖流。
“《太玄感应篇》……”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和危险，他都要走下去。
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也为了弄清楚，这个看似平凡的都市之下，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交车继续前行，载着一个心怀忐忑与憧憬的少年，驶向城市的深处，也驶向他那充满未知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