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西岁的艾尔·洛朗,顶着一头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白色卷发,常常对着镜子发呆。
世界在他眼中是一场永不落幕的色彩风暴——同学的尴尬是浅粉,老师的烦躁是焦黄,父亲的严肃是深灰。
他曾小心翼翼地向玩伴指出:“你今天的颜色好红啊,生气了吗?”
换来的却是困惑的回应:“红?
我今天穿的是蓝T恤啊!”
一次次的“错误”让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脑子?
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因情绪而翻涌的色彩,像恼人的幻影,让他暗自苦恼。?”
一次次的“错误”,像冰冷的雨点砸在心上。
他开始沉默,在喧闹的课间缩在角落,怀疑自己的大脑出了故障,那些翻涌的色彩是精神分裂的预兆?
首到那个午后,他蜷在母亲设计工作室的地毯上,看着母亲笔下那片他眼中“哀伤得几乎呜咽的深靛蓝”海浪,终于哽咽着吐露了秘密。
母亲温热的掌心捧起他的脸,指腹擦过湿漉漉的眼睫。
“艾尔,看着我,”她的声音像暖融的蜂蜜,“这不是错误,也不是幻觉。
这叫‘联觉’(Synesthesia),是造物主悄悄塞进我们家族基因里的… 魔法。”
她指向画布,“妈妈听到巴赫的大提琴曲,眼前会铺开深紫与金棕的绸缎,它们帮我找到画笔的方向。
而你,我的小天使,你看到的是人心的天气图——那是你的‘天赋’(gift)。”
“可它有什么用?”
艾尔闷闷地问,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我又不会画画。”
“它的用处,”母亲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会自己找到你。
就像大海总会找到它该去的方向。
相信你的眼睛,艾尔,它们看到的是真实。”
六年前的仲夏,“海王星号”游轮切割开地中海宝石般的蓝,如同一座漂浮的洛可可宫殿。
船东詹姆斯先生是父亲的老友,对这位白发如新雪、笑容比阳光还甜的少年毫无抵抗力。
艾尔成了船上的小特权阶级,刷脸进驾驶室看雷达,蹭到顶层甲板香槟派对的果汁席位。
但这次航行,空气里漂浮着看不见的刺。
艾尔敏锐地捕捉到那些“格格不入”的客人:泳池边看报纸的女士,报纸一小时没翻页,镜片后的视线却鹰隼般扫视着嬉闹的孩童(银灰色的高度警戒);吧台旁啜饮苏打水的壮汉,指关节粗大,姿态放松,肌肉线条却在布料下蓄势待发(同样冷硬的银灰)。
窃窃私语飘过:“…目标特征…漂亮…确保…绝对安全…”好奇心像藤蔓疯长。
他缠住詹姆斯叔叔,使出浑身解数,大眼睛眨巴得像受惊的小鹿:“叔叔,是不是有坏人?
警察叔叔在抓他们吗?
我保证不乱跑!
我发誓!”
船东架不住这攻势,无奈投降:“小祖宗,算你猜对一半。
是警方行动,具体不能说!
你给我乖乖待在上面三层,当个快乐的小宅男,打游戏、吃冰淇淋,就是别下来!
算叔叔求你!”
艾尔用力点头,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
好奇心被暂时关进笼子,他缩回套房,游戏屏幕的光映着若有所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