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蝉鸣还没褪去余温,风里裹着晒得发烫的柏树叶气息,卷过县一中初中部敞开的铁门。
我攥着肩上帆布书包的背带,指腹蹭过洗得发毛的边缘,抬头望了眼门楣上烫金的校名,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江辞,走快点呀,报到的队伍都要排到门口了。”
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像颗浸了凉水的玻璃珠,瞬间敲散了我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
我回头,就看见温晚秋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却结实的手腕——那是常年跟着我在武馆扎马步练出来的,不像别的女生那样纤细得一碰就碎。
她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报到单,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晃了晃,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盯着我笑。
“知道了,催什么。”
我嘴上应着,脚步却不自觉放慢,等她跟上来并肩走。
从读小学一年级起,我和温晚秋就没分开过。
她家就在我家隔壁,隔着一道矮墙,每天清晨我总能听见她妈喊她起床的声音,然后扒着墙喊一声“江辞,快点!”
,再然后,两个背着书包的身影就会踩着晨光,穿过巷口那家飘着油条香的早点铺,一路走到学校。
只是今天不一样。
眼前的校园比小学宽敞太多,红砖教学楼层层叠叠,操场上有穿着蓝白校服的学长学姐在跑操,篮球架下传来清脆的拍球声,一切都透着陌生的新鲜劲儿,又带着点让人怯生生的压迫感。
“听说初中要分快慢班,”温晚秋侧过头看我,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你说我们会不会还在一个班啊?”
我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路边的梧桐树根上停住。
“不知道,应该吧。”
我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有点没底。
我爸总说我心思太野,除了练武术什么都不上心,要是真分到不同的班,温晚秋那丫头指不定又要天天念叨我。
我们跟着人流往教学楼走,沿途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有认识的同学在互相打招呼,也有陌生的面孔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温晚秋一路上都在跟我絮叨,说昨天去买新文具的时候遇到了谁,说她妈特意给她做了新的书包挂饰,还说听说初中的老师都特别严厉。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却忍不住西处瞟。
教学楼的走廊里挂着不少照片,有学长学姐参加比赛获奖的,有学校组织活动的合影,最显眼的是一张武术队训练的照片——几个穿着练功服的男生正在练扎马步,姿势标准,眼神专注。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脚步都慢了下来。
“喂,看什么呢?
快走啊,报到的地方在二楼。”
温晚秋拉了拉我的胳膊。
“没什么,”我收回目光,跟着她上楼梯,“就是看见武术队的照片了。”
“哦,你又想练武术了啊?”
温晚秋了然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不管到哪儿,你眼里就只有这个。”
我没反驳。
从小跟着我爸练刀枪棍棒,武术早就像空气一样融进了我的生活里。
开心的时候会去武馆打一套拳,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去练会儿棍,好像只有汗水打湿衣衫,肌肉酸痛到发麻的时候,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走到二楼的报到处,己经排了不少人。
我们找了个队尾站好,温晚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小学六年好像就在昨天,我们还在操场上追着跑,还在教室里偷偷传小纸条,还在放学路上分享一包辣条。
可转眼间,就要变成初中生了,就要面对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新的生活。
“江辞!
江辞!”
温晚秋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怎么了?”
我转过头。
“到我们了,快过来!”
温晚秋朝我招了招手,手里拿着两张报到单,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你看,我们真的在一个班!
初一(3)班!”
我走过去,接过老师递过来的分班通知书,上面果然写着“初一(3)班 江辞”。
我抬头看向温晚秋,她正举着自己的通知书冲我笑,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额前的碎发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蝉鸣依旧在耳边回响,风里的热气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
我看着眼前的温晚秋,看着不远处写着“初一(3)班”的门牌,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初中校园,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怯生了。
“走,去教室看看。”
我率先迈开脚步,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
江辞,你能不能慢点!”
温晚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嗔怪,却又充满了期待。
我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来,两个人的身影并肩走在走廊里,朝着新的教室,朝着未知的初中生活,一步步走去。
夏末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为我们的故事,拉开了第一幕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