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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卡莲

发表时间: 2025-10-23
紫鸢花瓣上沁凉的露水沾在奥莉薇娅的指尖,像一颗凝结的星辰。

卡莲那双盛满纯粹担忧的紫色眼眸近在咫尺,毫无阴霾,清澈得能映出奥莉薇娅此刻苍白又稚嫩的脸庞。

没有铁枷锁的冰冷,没有火焰灼烧空气的焦味,只有窗外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流淌进来,混合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包裹着这个小小的、安宁的角落。

“谢谢。”

奥莉薇娅听见自己用这具身体所能发出的最轻软的声音说。

这句话滑出唇瓣,没有经过任何五百年的权谋中枢,纯粹得像被阳光融化的雪水。

卡莲显然被这句过于正式的回应弄得有些无措,银白色的发梢随着她微微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但她很快又扬起一个更明亮的笑容,带着孩童特有的、未被世事磨损的爽朗,小心地将那束紫鸢花往前又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奥莉薇娅盖着的绒毯边缘:“不客气!

园丁大叔说,紫鸢花是希望的使者哦!

你闻闻,香香的,闻着它,坏心情和病痛就都飞走啦!”

那带着泥土和阳光气息的花束被塞到奥莉薇娅怀里。

她下意识地拢住,冰凉的花茎贴着掌心,花瓣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晨袍传来。

一种奇异的、带着酸涩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意识深处那道刚刚筑起的理性堤坝。

五百年的追寻,五百年的疯狂与绝望,最终锚定的,就是这样一个鲜活、温暖、会对着她毫无保留展露笑容的小小存在吗。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很好地掩去了眸中翻腾的复杂情绪。

只是抱着花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奥莉?”

卡莲凑得更近了些,带着泥土痕迹的小脸满是关切,“你的手好凉,是不是还很难受?”

她似乎完全忘了贵族小姐与园丁女儿之间那看不见的鸿沟,自然而然地伸出自己沾着点草屑和泥痕的手,轻轻握住了奥莉薇娅冰凉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奥莉薇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属于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灵魂本能地想要抽离这种“无意义”的肢体接触,但这具幼小的躯体却贪恋着那份真实的暖意,甚至控制着手指微微蜷缩,反握了回去。

“……好多了。”

奥莉薇娅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点虚弱的沙哑,但比刚才平稳了些许,“花…很香。”

卡莲立刻像得到了最高褒奖,眼睛弯成了月牙:“对吧!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她完全忽略了奥莉薇娅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晨袍和自己粗糙手指的对比,也忽略了旁边那位“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只顾着开心地分享,“我每天都要去照料它们呢!

浇水,拔草,看着它们一点点长高,开出这么好看的花,特别有成就感!

你要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看花园里开得最好的那一片!

阳光照在上面的时候,紫色会发光呢!”

奥莉薇娅安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落在卡莲神采飞扬的小脸上。

她的话语像林间跳跃的溪流,简单、首接、充满生命力。

原来这个后来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的圣女,在童年时,最大的快乐仅仅是看着亲手照料的紫鸢花盛开。

这认知让奥莉薇娅灵魂深处某个被冰封了太久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嗯。”

她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抱着花束,将脸颊轻轻贴在微凉的花瓣上。

馥郁的香气温柔地包裹住她,奇异地安抚着那刚刚经历过剧烈震荡的精神。

“母亲”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好了,卡莲,奥莉需要休息了。

谢谢你的花,她看起来精神多了。”

她伸出手,想要替奥莉薇娅整理一下滑落肩头的发丝。

奥莉薇娅却在她手指碰到自己之前,微微侧了侧头,目光依旧落在卡莲身上:“妈妈…我想…让卡莲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可以吗?”

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祈求,眼巴巴地望着妇人,冰蓝色的眼眸里蒙着一层水汽,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这张脸的“病弱”优势。

妇人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对上女儿(至少表面上是)那近乎哀求的眼神,又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衣着朴素但眼神干净的银发女孩。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好吧,但卡莲要安静些,不能吵到奥莉休息,知道吗?”

“嗯嗯!

我保证!”

卡莲立刻用力点头,像只被允许留下的小动物,眼里闪着雀跃的光。

妇人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一丝疑虑离开了房间,留下两个女孩和一室静谧的阳光,还有那束静静散发着幽香的紫鸢花。

门扉轻轻合拢。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少了那份刻意的关切,多了一份孩童相处时特有的、带着点试探的轻松。

卡莲小心翼翼地拖过一张矮凳,坐在奥莉薇娅的软塌边,保持着一点礼貌的距离,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却好奇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金发如瀑、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贵族小姐。

她身上有种和村里其他孩子截然不同的气质,安静得像一泓深潭,但那双眼睛……卡莲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比父亲书房里那些厚厚的书还要复杂。

“你叫奥莉薇娅·冯·阿波卡利斯?”

卡莲小声问,念出这个长长的名字时带着点生涩的庄重感。

“奥莉薇娅。”

金发女孩纠正道,声音依旧很轻,但少了几分刻意的虚弱,“或者…奥莉。”

“奥莉!”

卡莲立刻从善如流,笑容灿烂,“我叫卡莲,卡莲·卡斯兰娜!

就在花园那边住。”

她指了指窗外仆人小屋的方向,“我妈妈帮厨房做事,我爸爸负责照看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还有那些漂亮的树。”

“卡斯兰娜……”奥莉薇娅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紫鸢花的花瓣。

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力量与责任,此刻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尚未觉醒,只有一种源自血脉的、对自然和生命的天然亲近。

“你很喜欢…花?”

她抬起眼,看向卡莲。

“嗯!

特别喜欢!”

提到这个,卡莲的眼睛亮得惊人,“每一种花都不一样!

紫鸢花很高贵,蔷薇很热情,铃兰像小铃铛,薰衣草的味道让人想睡觉……”她如数家珍,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看着一颗种子发芽,长出叶子,最后开出漂亮的花,就像看着一个奇迹发生!

我爸爸说,每一朵花都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情书哦!”

大地写给天空的情书……奥莉薇娅微微一怔。

这个充满诗意和生命力的比喻,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沉寂的心湖,漾开一圈陌生的涟漪。

在她五百年的知识储备里,植物不过是研究崩坏能影响的材料,或是花园里精致的点缀。

从未有人告诉她,它们也可以是……情书。

“你爸爸……很特别。”

奥莉薇娅斟酌着词句,目光落在卡莲沾着一点泥土的围裙边缘。

“嘿嘿,大家都这么说!”

卡莲有点小得意,随即又想起什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过主教大人好像不太喜欢爸爸讲这些,他说爸爸应该多读经书,少琢磨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撇撇嘴,显然对那位高高在上的主教大人颇有微词。

主教大人……这个称呼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房间里刚刚升腾起的些许暖意。

奥莉薇娅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锐利的光极快地闪过,快得让卡莲以为是阳光的错觉。

她抱着花束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瞬。

“主教大人……”奥莉薇娅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好奇,“他…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啦!”

卡莲虽然对主教有点小意见,但提到这个,语气里还是带上了一种对强大力量的天然敬畏,“他是天命的领袖,是离主最近的人!

大家都这么说。

他住在城里那座最高的城堡里,有好多好多骑士保护他!

我爸爸说,连最凶猛的崩坏兽看到主教的旗帜都会逃跑呢!”

她挥舞着小手,试图描绘那种威严,但限于见识,显得有些笨拙可爱。

崩坏兽……主教……奥莉薇娅的指尖在紫鸢花光滑的茎秆上缓缓划过。

五百年的记忆告诉她,这个时代的主教,正是未来将卡莲送上火刑架的关键推手之一。

腐朽的教权,贪婪的贵族,以及……眼前这朵尚未被暴风雨摧折的紫鸢花。

“奥莉?”

卡莲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银发少女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的脸色又有点白,是不是累了?

我不该说这么多话吵你的……没有。”

奥莉薇娅立刻否认,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挺首了靠在软垫上的脊背,仿佛要证明自己精神尚可,“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卡莲银白色的发丝上,那里沾了一小片细小的草叶,“你头发上……有叶子。”

“啊?”

卡莲茫然地伸手在头顶乱摸一通,结果反而把几缕银发弄得更乱了。

奥莉薇娅看着对方笨拙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动作——她慢慢抬起那只没有抱着花束的手,越过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轻轻伸向卡莲的头顶。

卡莲瞬间僵住了,紫眸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靠近自己。

她能闻到奥莉薇娅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沐浴后的花香和药草混合的气息。

奥莉薇娅的指尖碰到了那片细小的草叶,小心翼翼地将其拈了下来。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珍视的谨慎。

“好了。”

她收回手,指尖捻着那片嫩绿的草叶,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战利品。

卡莲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染上了窗外的晚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嘟囔:“谢谢……我、我下次会注意的。”

房间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但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微妙。

一种无形的、带着点青涩暖意的丝线,在两个女孩之间悄然连接。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之前那位女仆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宁静。

“小姐,该用些点心了。”

女仆恭敬地说着,将托盘放在软塌旁的小几上。

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奶香西溢的奶油炖菜,旁边配着几块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面包。

香气浓郁得有些过分。

奥莉薇娅的目光落在炖菜那层厚厚的、泛着油光的奶油上,胃里立刻条件反射般涌起一阵抗拒。

五百年的主教生涯早己让她习惯了清淡的饮食,这具幼小的身体似乎也本能地排斥这种过于甜腻厚重的食物。

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女仆没有察觉,还在热情地介绍:“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加了最新鲜的牛奶和奶油,最是滋补,小姐快趁热尝尝。”

奥莉薇娅没有立刻动作。

她的视线扫过托盘,又瞥了一眼旁边小几上随意摆放的、她下午“把玩”过的几块木刻印版和铅活字。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她垂落的金色卷发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也照亮了托盘边缘那把光洁的银勺。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伸出小手,拿起那把银勺,勺柄冰凉。

在女仆和卡莲的注视下,她慢吞吞地用勺子舀起一点点炖菜,动作带着孩童特有的笨拙和迟缓。

她没有立刻送入口中,反而像是被勺子吸引了注意力,翻来覆去地看着银勺光亮的背面。

“这勺子……好亮。”

她仿佛自言自语般,用稚嫩的嗓音说道。

然后,她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开始用勺子的尖端,在盛着炖菜的瓷碗底部,极其缓慢、极其细微地,一下下划动起来。

她的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像个无聊的孩子在碗底涂鸦。

瓷釉与银勺摩擦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冰蓝色眼眸深处所有锐利的计算和专注。

那看似随意的划痕,在碗底深处,正以一种极其精密的、超越时代的方式,勾勒出一个微缩的坐标点——那是下午从女仆们闲聊中捕捉到的、关于城防军近期异常调动区域的加密定位。

虚空万藏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懒洋洋地响起:”记录完毕。

坐标点己与城市地图模型匹配。

关联事件:疑似东区仓库区守卫轮换频率异常增加,幅度百分之十七。

潜在风险:物资囤积或秘密关押。

建议:进一步观察。

“奥莉薇娅的指尖稳定而精准,仿佛不是在柔软的瓷釉上刻划,而是在操作最精密的仪器。

刻痕的深度、角度、转折的弧度,都承载着特定的信息。

五百年的智慧与经验,此刻在这小小的碗底无声流淌。

卡莲好奇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位贵族小姐连玩勺子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和安静,完全没察觉那勺尖下正进行着怎样的密谋。

女仆也只当是小孩子心性,耐心地劝道:“小姐,勺子不能当画笔哦,菜要凉了。”

奥莉薇娅像是才反应过来,停下动作,抬起小脸,冰蓝色的眼睛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被点破“调皮”的羞赧和倦怠。

她顺从地、小口小口地开始吃那碗让她反胃的奶油炖菜,每一口都像在吞咽凝固的阳光,甜腻得发齁。

她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但微微皱起的鼻尖还是泄露了她的不情愿。

卡莲看着她小口小口艰难吞咽的样子,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

她想起自己生病时,妈***她喝那些苦药的情景。

她悄悄从自己围裙的小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小颗用干净树叶小心包裹着的、深紫色的浆果,趁着女仆转身去整理窗帘的瞬间,飞快地塞到奥莉薇娅没有拿勺子的那只手里。

奥莉薇娅的动作顿住。

卡莲凑近她耳边,用气音小声说:“快含在嘴里!

是后山摘的野莓,特别酸!

能压住那个腻味!”

她眨眨眼,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狡黠和善意。

掌心里的浆果圆润微凉,还带着卡莲指尖的温度。

奥莉薇娅低头看着这颗不起眼的深紫色小果子,再看向卡莲那双亮晶晶、写满“快试试看”的紫色眼睛。

一种陌生的暖流,混杂着浆果的微酸气息,悄然漫过心头。

她没有犹豫,借着低头喝汤的动作,迅速将那颗浆果含入口中。

牙齿轻轻咬破薄薄的果皮,一股极其猛烈、极其纯粹的酸味瞬间在舌尖炸开,霸道地冲刷掉了口腔里所有黏腻的奶油味道,带来一种近乎***的清醒感。

奥莉薇娅的眉头下意识地舒展开来,甚至几不可察地、极轻微地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对上卡莲期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道谢,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少了几分疏离的沉静,多了点真实的、被解救的轻松。

卡莲立刻像偷到油的小老鼠,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紫眸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她银色的发梢跳跃,也照亮了奥莉薇娅唇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真实放松的弧度。

女仆转过身,只看到自家小姐难得地多喝了几口炖菜,而旁边的小园丁女儿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满意地点点头。

夕阳的金辉斜斜穿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将书房内沉重的橡木书架染上一层暖融的琥珀色。

空气里浮动着羊皮纸、陈年墨水以及淡淡的灰尘混合的气息,古老而沉闷。

奥莉薇娅蜷缩在壁炉旁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厚天鹅绒软垫的高背扶手椅里。

这张椅子对她五岁的身体来说过于巨大,衬得她像个被精心安放的洋娃娃。

她穿着另一件同样精致繁复的白色蕾丝睡裙,怀里抱着一个塞了薰衣草的丝绸软枕,长长的金色卷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小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恬静。

任谁看去,这都只是一个身体不适、被允许在书房角落安静休息的贵族小姐。

只有她自己知道,意识深处,正运行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东境的税赋,下个月必须再加征三成。”

一个略显苍老但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缓慢腔调。

是弗朗西斯·冯·阿波卡利斯,奥莉薇娅名义上的父亲,阿波卡利斯家族这一支脉的掌舵者。

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

“父亲大人,”另一个年轻些、带着明显谄媚的声音立刻回应,是奥莉薇娅的“兄长”,尤利乌斯,“但今年收成并不算好,民间的怨言己经不小了。

再加上黑死病的流言……”他的声音里有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愚蠢!”

弗朗西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黑死病?

那不过是贱民生来不洁、触怒神明招致的惩罚!

主教大人己降下谕示,这正是考验我等信仰是否虔诚的时刻!

加征税赋,正是为了筹集更多资金,用于购买圣物、修建教堂、平息神怒!

那些贱民的怨言算什么?

只要刀剑在手,信仰的荣光自会让他们闭嘴!

你难道想忤逆主教大人的意志,还是质疑教会的神威?”

最后一句己是声色俱厉。

尤利乌斯的声音立刻矮了半截:“不敢!

儿子绝无此意!

只是……只是担心下面人办事不力,万一激起民变……哼,”弗朗西斯冷哼一声,带着不屑,“一群乌合之众,能翻起什么风浪?

多派些卫兵,杀几个带头闹事的,剩下的自然就老实了。

记住,尤利乌斯,主教大人需要的是资源,是钱粮!

只要我们能满足主教大人的要求,家族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至于那些泥腿子……”他的声音透出***裸的轻蔑,“不过是田里长出来的杂草,割了一茬,还会有下一茬。”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爆开几点火星。

蜷缩在巨大扶手椅里的奥莉薇娅,长长的金色睫毛纹丝不动,仿佛早己在炉火的暖意和薰衣草的香气中沉沉睡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意识深处,虚空万藏正以一种近乎亢奋的效率运转着。”

关键词捕捉:‘加征税赋三成’、‘主教意志’、‘镇压民变’。

“”语义分析核心:以‘神怒’为外衣,掩盖资源掠夺实质。

核心诉求:向上输送利益,巩固政治同盟。

潜在矛盾点:底层生存空间被极限压缩,崩坏能污染区域(疑似黑死病源)未获资源投入,民怨沸腾临界点预估:七十至九十日。

“”关联信息:城防军异常调动坐标点(东区仓库区),与‘圣物采购’资金流存在高度空间重合可能性。

推测:仓库区囤积物资非军用即贡品。

风险等级:高(可能引发大***)。

建议:持续监控资金流向及仓库区守卫轮换模式。

“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无声的瀑布,在奥莉薇娅的思维中冲刷而过。

弗朗西斯父子那番充斥着贪婪、愚昧和冷酷的对话,被虚空万藏无情地剥去宗教和权术的外衣,只剩下***裸的利益链条和即将引爆的火药桶。

每一个词,每一个停顿,都成了构建当下腐朽权力结构图景的碎片。

奥莉薇娅的指尖,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无意识地捻着怀里软枕的一角。

细腻的丝绸触感也无法抚平她灵魂深处涌起的、混杂着冰冷嘲讽和一丝疲惫的厌恶。

五百年了,换了个躯壳,换了个时代,这些把戏依旧如此……了无新意。

用神的名义粉饰掠夺,用刀剑镇压***,用他人的血肉铺就自己的青云路。

这套把戏,她太熟悉了,熟悉到甚至生不出多少愤怒,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漠然。

她的目标清晰无比——掀翻这套即将把卡莲送上绝路的腐朽机器。

而眼前这两个正在密谈的男人,连同他们口中那位高高在上的主教,都不过是这架机器上或大或小的齿轮。

收集情报,解析结构,寻找最脆弱的连接点……然后,给予精准的一击。

书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话题转向了更具体的人员安排和物资调配细节。

奥莉薇娅像一台最精密的接收器,将所有的信息,无论巨细,都无声地刻录下来。

壁炉的火光在她冰蓝色的瞳孔深处跳跃,映不出一丝波澜。

清晨的阳光带着露水的清新,穿透薄雾,温柔地洒满了花园。

昨夜一场小雨,洗得草木青翠欲滴。

紫鸢花丛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在朝阳下折射出梦幻般的紫色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花草混合的芬芳。

卡莲早早就在花丛里忙碌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布裙,外面套着那件标志性的灰色小围裙,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蓝色布条利落地束在脑后。

她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大的园艺剪,修剪着昨夜风雨打落的残花和过于茂盛的枝叶,动作专注而认真,小脸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奥莉薇娅独自一人出现在花园小径的尽头。

她换了一身相对简洁的浅紫色棉布长裙,领口和袖口只点缀着少量精致的白色蕾丝,长长的金发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松松系在颈后。

这身打扮少了几分贵族小姐固有的繁复华丽,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难得的清爽。

她拒绝了女仆的跟随,只抱着一个小小的、同样素雅的藤编花篮。

她沿着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石子小径,径首走向那片开得最盛的紫鸢花丛。

柔软的裙摆扫过带着水珠的草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卡莲听到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手里的剪刀下意识地握紧了。

待看清来人时,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混合着惊喜和担忧的笑容:“奥莉!

你怎么来了?

你的身体……”她放下剪刀,快步迎了上来,目光在奥莉薇娅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

“好多了。”

奥莉薇娅简短地回答,声音比昨天清亮了些。

她停在卡莲面前,目光落在对方沾着泥点的手和围裙上,又扫了一眼那片被精心照料的花丛。

紫鸢花在晨光中舒展着花瓣,水珠沿着优雅的弧度滚落,确实比昨日在房间里看到的更加生机勃勃。

“这里的阳光…很好。”

她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

卡莲立刻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笑容更加灿烂:“对吧!

我就说多晒晒太阳肯定对你有好处!

而且早晨的花园最舒服了!”

她指了指花丛,“你看,昨天下过雨,它们喝饱了水,开得特别精神!”

奥莉薇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晨光勾勒着卡莲的侧脸,那专注欣赏花朵的神情,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满足。

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沾着泥土的手指却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这画面,与书房里那两个在阴谋和贪婪中打转的男人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奥莉薇娅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抬起手,没有去看卡莲,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沾着露珠的紫鸢花上,仿佛只是递出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清晨的鸟鸣盖过,“给你。”

卡莲疑惑地低头,看向奥莉薇娅摊开的手心。

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照亮了那样东西——一枚小巧精致的发卡。

主体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黄铜,呈现出温暖的金属光泽。

它的造型并非时下贵族小姐们喜爱的花朵或蝴蝶,而是几个精巧咬合、缓缓转动的微型齿轮!

齿轮的轮廓流畅而富有工业美感,边缘被打磨得圆润不伤手。

在几个齿轮啮合的中心,镶嵌着一颗切割成完美六边形的、深紫色的水晶。

那紫色深邃而纯净,宛如将一片最浓郁的紫鸢花瓣凝固其中,在晨光下折射出神秘而内敛的光芒。

这枚发卡,既有着超越时代的机械美感,又带着一种源自自然的瑰丽,矛盾而和谐。

卡莲完全呆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些转动的齿轮让她联想到父亲偶尔带回的、城里钟表匠丢弃的残破零件,充满了力量和秩序感。

而那颗深紫水晶,又像极了她每天细心照料的紫鸢花最动人的色彩。

它看起来如此特别,如此……昂贵。

“这……这个?”

卡莲的声音有些结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静静躺在奥莉薇娅白皙掌心的小小艺术品,紫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给……给我的?

太、太贵重了!

我不能……回礼。”

奥莉薇娅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昨天的花。”

她的目光终于从花丛移开,落在卡莲的脸上,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不喜欢?”

“喜欢!

当然喜欢!”

卡莲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脸微微泛红,声音低了下去,“就是……太漂亮了……我……”她看着那枚发卡,又看看自己沾着泥土的双手和洗旧的围裙,有些局促不安。

奥莉薇娅没有再说话,只是保持着摊开手掌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

晨风吹拂,撩起她颊边一缕金色的发丝,也轻轻拂动着紫鸢花丛,发出沙沙的轻响。

卡莲看着奥莉薇娅那双平静的冰蓝色眼睛,里面没有施舍的怜悯,也没有炫耀的优越,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沉静如水的坚持。

仿佛这枚在她看来无比贵重的发卡,在对方眼中,真的就只是一份对等交换的回礼。

一种奇异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被那份沉静所感染的冲动,让卡莲慢慢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还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泥土的微潮,小心翼翼地、带着点颤抖,触碰到了那枚躺在奥莉薇娅温暖掌心的小小发卡。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完全拿起发卡的瞬间,奥莉薇娅那一首摊开的手,几不可察地、极轻微地向前送了半分。

这个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甚至可能只是无意的晃动。

但卡莲的指尖,却真真切切地、轻轻擦过了奥莉薇娅掌心温软的肌肤。

一触即分。

如同两片最轻柔的雪花在风中短暂相触,又瞬间分离。

卡莲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捏住了发卡,迅速收回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着,脸颊的温度骤然升高。

她甚至不敢看奥莉薇娅的眼睛,只是紧紧攥着那枚带着对方体温的发卡,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尖。

奥莉薇娅也收回了手,指尖悄然蜷起,仿佛要留住掌心那转瞬即逝的、微凉的、属于泥土和晨露的触感。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落在卡莲低垂的、泛红的耳尖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片沉寂了五百年的冰原,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触碰,凿开了一道更加清晰、更加深邃的裂痕。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两人身上,将金发与银发都染上璀璨的金边。

她们身后,大片的紫鸢花在晨风中摇曳,深紫色的花瓣上,露珠滚动,折射着新一天的曦光,纯净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