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苏醒我在这座江南古镇醒来时,窗外正飘着今年的第七场梅雨。
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鼻腔里,白炽灯管在视网膜上烙下青灰色的残影。
床头病历卡写着"林夏,逆行性遗忘",字迹潦草得像被雨水泡过的蛛网。
穿白大褂的医生说我昏迷了三天,车祸时护住头部的动作让我只断了三根肋骨。
"你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城西老宅吗?
"医生转动着钢笔,金属笔帽在指间泛着冷光。
他胸牌上写着"苏河",神经外科主任,三十岁上下,镜片后的目光却苍老得像经历过几场轮回。
我望向窗外被雨丝割裂的天空,檐角铜铃在风里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某种比记忆更深邃的东西在胸腔里震颤,像是沉船里溢出的气泡。
"我的画..."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时间褶皱》还没完成。
"苏河整理病历的手顿了顿,钢笔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幼时见过的裱画师傅,他们揭开发黄宣纸时也是这样谨慎,仿佛稍用力就会惊散沉睡百年的尘埃。
老宅是半个月前租下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墙角的蛛网正簌簌落着陈年积灰。
画架支在雕花木窗旁,未完成的油画蒙着白布,像具等待复活的木乃伊。
调色板上的钴蓝与赭石已经干涸成化石,唯有画布右下角签着日期:3月14日,我出车祸的日子。
雨声忽然变得尖锐,玻璃窗在视网膜上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斑。
指腹触到画框边缘的刻痕,两道交错的凹槽组成残缺的∞符号。
这个发现让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台老式放映机在颅内转动胶卷。
画面闪回得毫无预兆。
暗红色液体顺着大理石纹路蔓延,像幅正在生长的抽象画。
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满地都是打翻的松节油和撕碎的素描纸。
我看见自己跪坐在狼藉中央,双手死死攥着半幅油画,画中人的面容被利器划得支离破碎。
"这是你出事当天的监控。
"苏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我正在用刮刀剔除颜料结块。
他白大褂下露出深灰色衬衫领口,袖口沾着星点暗红,不知是血迹还是朱砂颜料。
平板电脑上的画面不断震颤,暴雨中的老街像条扭曲的银河。
21点47分,我抱着画框冲进雨幕,鹅卵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