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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来乍到

发表时间: 2025-01-02
新安江,蜿蜒灵动,绕徽州缓缓穿过。

清晨,弥漫的雾气中,潭村的妇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小河边,一边洗着衣裳,一边叽叽喳喳说话,谈论着李家长、沈家短的,不时传出阵阵的笑声,这是她们于平凡生活中的乐趣。

潭村西面环水,东西南北面都有桥,天刚刚亮,村里的妇人们偏爱到这北桥边来洗洗涮涮,聊些村里的八卦。

这时,一个头发枯黄凌乱、脸上乌漆嘛黑的小女孩赤着脚,端着与她瘦小的身躯极不相称的大盆,一瘸一拐地走在村中宽约一丈的青石板路上,她来给家里洗衣裳。

看到她来,妇人们声音都小了,不少人叹气,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主动招呼道:“茹丫头,到这儿来洗,别又掉到河里去了。”

说着***一撅,把旁边的妇人挤开点,给小女孩腾出个位子。

“谢谢婶子。”

小女孩低头说道,声音细不可闻,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小丫头可怜哪,她还在她娘肚子里时,她爹就被抽了壮丁,去边疆打仗,刚开始,每年给家里寄钱,好像还立了军功,他那叔叔婶婶喜得跟什么似的,经常割肉吃。

后来,小丫头的爹怕是死了,大冬天的,她叔爷奶就把她和她那弱不禁风的娘给赶了出来。

实在没办法,她娘就在村边上,依着大树,搭个窝棚临时住着,家里西面透风,啥都没有,靠着邻居们给的三瓜两枣,她娘再带着她在山里挖挖野菜,糊弄着过。

半个月前,她娘感染了风寒,药都没喝上一口,就撒手人寰,留下这小丫头孤零零一个人。

村村有本难念的经,村长只能用张破席子把她娘一卷,到山上挖了个坟头就给埋了,她娘两眼一闭啥都不管了,可这年头,谁家都没有余粮去多养一张嘴啊。

村长没办法,只能把这小丫头塞回她叔爷奶家:“老黄家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家当年占了茹丫头亲爷奶的宅基地和屋子,说好抚养茹丫头她爹到十八岁,虎子从小拼命帮你家干活,才十二岁,你就狠心分家把他赶出去。”

“村长哎!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没赶他出去,是他自己要分家的。”

黄老太叉着腰说道,黄老头躲在后面跟着点头。

村长拿这蛮横不讲道理的妇人没法子:“好,就算是虎子他自己要分家,那也是在你家活不下去了!

他小小年纪,寒冬腊月下河捞鱼,上山打猎,攒些银钱,得亏运气好,没遇着虎熊,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他都从你家分出来了,征兵你为啥还把他的名报上去?”

“唉哟,村长,你别冤枉我,当年抽丁抽的就是虎子,不信你去县里查去。”

黄老太老神在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虎子从黄家分出来的时候,是净身出户,乡下人见识短,就没去县城登记,以至于虎子的名字还在他家的户头上。

当年县衙抽兵役,三丁抽一丁,按理说应该是黄家三个儿子去一个,虎子家就他一个成年男人,根本不用去,但黄家钻了这个空子,瞒着把虎子的名字报上去。

黄老太不讲理,村长气得肺要炸:“虎子的军饷寄回来,你又看虎子媳妇是个好欺的,就全部拿走,你的心肠咋这么黑?”

虎子媳妇是个没用的,黄家眼红虎子寄回来的军饷,虎子走后,又逼着虎子媳妇回来一起生活,对外说是帮虎子照顾媳妇孩子,军饷被黄老太全数抢走,虎子媳妇大着肚子还得帮她家干活。

结果虎子战死的消息刚传来,黄家就把她娘俩赶出来,虎子媳妇临死托孤,才流着眼泪跟村长说出这些。

“虎子替你黄家参军,军饷你拿了这么些年,养茹丫头到十六岁绰绰有余,你要是不养,就给我从村里搬出去!”

军饷黄家是绝不会退的,村长放出狠话,拍拍身上的灰走了。

从此,就经常听见黄家那老夜叉跺着脚在院里指天骂地:“夭寿哟!

养了个短命鬼,我老婆子还得帮他养小畜生!”

茹丫头就变成他们家的使唤丫头,没吃过一顿饱饭,晚上睡在柴房的角落里,大冬天的连床褥子都没有,邻居们经常看到茹丫头在鸡食盆子里抓一把,鸡食大多是谷糠皮,拉喉咙,小丫头只能流着眼泪,伸长脖子拼命往下咽,不吃要饿死啊。

邻居们看这丫头实在可怜,有时给些零碎吃食,那老夜叉就带着她儿媳妇,把人家好心给的吃食当面扔回来,还骂人家管得宽。

邻居争辩几句:“黄婆子,小茹她爹每年给你家寄那么多银钱,养三个茹丫头都够了,你看看,她瘦得跟小猫似的,你们家还有良心吗?”

黄老太跳起来,指着人家鼻子骂:“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个断子绝孙的,拿些什么破玩意来恶心我们家,你问问她,老婆子我每天大鱼大肉伺候她,想管你就领回去养!

哼!”

这连年战乱灾荒,谁家又能管得起呢,唉!

黄老太趾高气昂地回去,变本加厉虐待小茹。

前几日,小茹清早一瘸一拐来河边洗衣裳,村妇就看到她嘴上全是燎泡,问她怎么了,她不敢说。

还是黄家的隔壁大婶说:“还不是那黄婆子,熬猪油的时候,茹丫头饿,闻到猪油香,就偷拿一块油渣,你说说,小孩子吃一块油渣怎么了,结果被黄婆子媳妇看到,黄婆子打了骂了还不解气,干脆灌了两口滚烫的油,说要吃死她!”

“可怜见的,嘴里全是泡,进不去东西,怕是饿了好几天了,哎,造孽呀!”

肚里没点吃食,小茹头发晕掉到河里,捞起来就没气了,她叔爷奶兴高采烈刚要把她丢到山上去埋了,结果在路上颠吐了水,又活了,气得黄老太狠掐她一顿,现在小茹全身都是青红紫绿,没一块好皮。

小茹听到旁边的婶婶说话,她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她己经不是原来的黄小茹了,芯子换成了21世纪的女青年,名叫张如。

她记得她开车经过一座桥时,豆腐渣工程的桥突然断了,连车带人掉下河去,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再睁开眼时,便来了这里,全身都疼,疼得恨不得再穿回去。

还没等她缓过神,黄老太看到她睁开眼,把她往地上一扔,劈头盖脸一顿骂,再一顿掐,她又晕过去了,还是村长及时赶来,才阻止黄家把她活埋。

村长威胁黄老太:“黄婆子,如果你再虐待她,我把话撂在这里,你全家立刻给我滚出村去!”

看村长动真格的,黄老太才消停,小声咒骂几句,带着小茹回去。

晚上,村长媳妇给她熬了点粥送过来,小茹顾不得疼,一口气全吃了,村长媳妇是抹着眼泪走的。

张如窝在柴房里,整理了黄小茹这世的记忆,小丫头记忆不多,却全是苦难。

张如叹气,再看看这鸡爪子似的手,她太小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