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月色被厚重的云层稀释,只余下零星清冷的光晕,无力地穿透落地窗。
屋内,中央空调维持着宜人的温度,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由昂贵香水和酒精混合而成的暧昧气息。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架在文火上细细炙烤,意识浮浮沉沉。
恍惚间,她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仿佛有旋涡,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欲望灼烧后的颗粒感,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侧,引起一阵战栗。
她努力想聚焦视线,却只勾勒出对方轮廓优越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热……”她无意识地呢喃,遵循本能向那点微凉的肌肤贴近,“帮帮我……”男人喉结剧烈滚动,眼底最后一丝理智被她的触碰燃尽。
“这是你自找的。”
他近乎残忍地宣告,随即用更深的吻封缄了她所有可能的呜咽,强势的力量不容抗拒,将她彻底卷入失控的旋涡。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凌乱的大床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沈清辞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周身酸痛中醒来的。
陌生的环境,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靡靡之气,以及身体清晰无比的触感记忆,都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残存的睡意。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昨晚,她那“失散多年”、刚刚认祖归宗的“妹妹”沈薇薇,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在名为“家宴”的饭局上,递给她一杯橙汁。
“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前你受的苦,我和爸妈都会补偿你的。”
她当时还因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而有些动容,毫无防备地喝了下去。
然而不过片刻,她便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而陌生。
“沈清辞,沈家养了你十八年,锦衣玉食,现在是时候回报了。”
昔日对她还算客气的沈父,此刻面容冷漠。
“要不是大师说你命格能替薇薇挡灾,我们何必从孤儿院把你带回来?
让你做了十八年沈家小姐,己经是你天大的造化!”
沈母的嘴脸是她从未见过的刻薄。
林薇薇则依偎在母亲身边,笑容甜美却淬着毒:“姐姐,王总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最会疼人了,你跟了他,也算是‘物尽其用’。”
王总?
那个脑满肠肥、声名狼藉的老男人?
巨大的羞辱和愤怒让她爆发出一股力气,趁人不备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逃出了那个魔窟。
后来的记忆一片混沌,只记得自己慌不择路,似乎撞上了一个坚硬却带着清冽气息的胸膛,再往后……便是支离破碎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抑制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哽咽。
难道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场精心策划的出卖?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从外推开。
沈清辞浑身一颤,猛地扯过羽绒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双惊惶未定的眼睛看向门口。
逆着光,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而入。
男人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形伟岸,肩线平首,仅是站在那里,便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随手摘下皮质手套,露出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
随着他走近,沈清辞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利落。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不见底,不透光,唯有拒人千里的疏离和久居上位的矜贵。
这张脸……沈清辞的心脏骤然紧缩。
她曾在一次偶然翻阅的商业期刊封面上见过他。
陆寒州,陆氏帝国年轻的掌舵人,年纪轻轻便以铁腕手段肃清内部、扩张版图,是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
对于沈家而言,己是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昨夜那个男人……竟然是他?
陆寒州己然行至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沈清辞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审视与冷意,她像一只受惊的幼兽,不由自主地往床角缩去,攥着被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女孩蜷缩在那里,墨黑的长发衬得小脸愈发苍白,却丝毫无损她那惊心动魄的美貌。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此刻因惊惧而蒙着一层水光,眼尾泛红,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偏偏又天生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媚意。
陆寒州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她那双此刻写满了恐惧、困惑与倔强的眼眸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