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民海高中的白色瓷砖外墙染成一片暖橙，放学***响过，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潮水，涌向校门，喧闹声瞬间充斥了整条街道。
陈冲虚走在人群边缘，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有些磨损，却干净整洁。
他与周围勾肩搭背、讨论着晚上游戏副本或是新出漫画的同学有些格格不入，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淡和安静。
他没有随着人流走向公交站或附近的小吃街，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老城区的、略显逼仄的旧街。
街道两旁是有些年头的骑楼，墙面斑驳，爬满了青藤。
空气里混杂着老式发霉木材、淡淡煤烟和食物烹饪的复杂气味。
这里是城市的另一面，节奏缓慢，甚至有些落后于时代。
他的目的地是街口一家挂着“老唐杂货铺”牌匾的小店。
牌匾上的红漆己经剥落大半，玻璃柜台里陈列着香烟、打火机、零食和一些小学生喜欢的玩具，货架上堆满了酱油、醋、纸巾等日常用品，显得有些拥挤，却并不杂乱。
“小虚，来了。”
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笑着打招呼。
他是老唐，杂货铺的老板，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夹克。
“唐叔。”
陈冲虚应了一声，熟练地走到柜台后，放下有些破旧但干净的书包，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本就没什么灰尘的柜台。
这是他放学后的日常，在这里做两小时***，赚取微薄的生活费。
“今天学校怎么样？”
老唐放下手里的报纸，随口问道。
“老样子。”
陈冲虚动作不停，声音平和。
擦完柜台，他又开始整理货架，将有些歪斜的商品一一放整齐，耐心十足。
“昨晚‘星海’游戏新版本开了个副本，听说难度挺大。”
老唐似乎知道陈冲虚的爱好，找了个话题。
提到游戏，陈冲虚平淡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嗯，看了攻略，机制有点复杂，但应该能过。”
他话不多，但和老唐聊起游戏时，会稍微健谈一些。
老唐是个很温和的人，从不打听他的家境，也从未因他***的身份而看轻他，反而像对待子侄一般，这让陈冲虚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感到些许温暖。
***的时间在平淡的忙碌中过去。
天色渐暗，街灯次第亮起，发出昏黄的光晕。
陈冲虚接过老唐递来的几张零钱，小心地放进口袋，轻声说了句“唐叔，明天见”，便背起书包走进了愈发深沉的暮色里。
离开杂货铺，他需要穿过两条更窄的巷道才能回到他租住的那个简陋的单间。
巷道里没有路灯，只有两旁住户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光。
就在他走到第一个巷口时，一阵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呜咽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声音来自角落一个废弃的纸箱后面。
陈冲虚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纸箱后，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小猫蜷缩在那里，脏兮兮的皮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后腿似乎受了伤，带着干涸的血迹。
它看到陈冲虚，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但虚弱的身体让它连这点动作都显得吃力，只能发出更加可怜的呜咽。
陈冲虚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小猫。
他的眼神很柔和，没有贸然靠近。
他从书包里拿出喝剩的半瓶水，倒了一点在瓶盖里，轻轻推到小猫面前。
小猫警惕地看着他，又看看水，最终还是抵不住口渴，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来。
看着小猫喝水的样子，陈冲虚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是刚刚老唐给的***收入，以及他这周所剩无几的生活费。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快步走向巷子口那个飘着油腻香气的烤肠摊。
“老板，一根烤肠。”
陈冲虚说道。
“好嘞，五块。”
胖乎乎的摊主麻利地夹起一根烤肠。
“要两根。”
陈冲虚改口道，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对他来说不算小面额的二十元钱递了过去。
这对于他而言，几乎是一天的饭钱。
拿着两根烤得焦香、滋滋冒油的烤肠回到纸箱旁，陈冲虚将其中一根小心地掰成小块，放在小猫面前。
饥饿的小猫再也顾不得恐惧，狼吞虎咽起来。
陈冲虚自己则拿着另一根烤肠，默默地吃着，安静地陪在旁边。
首到小猫吃完，甚至小心地舔了舔他的手指，陈冲虚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脱下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将不再那么抗拒的小猫裹起来，抱在怀里。
小猫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外套传来。
他的出租屋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楼，面积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旧书桌和一把椅子，但收拾得十分整洁。
陈冲虚用旧衣服和纸箱给小猫做了一个简易的窝，又用温水仔细地清理了它后腿的伤口，虽然手法生疏，但极其轻柔。
小猫似乎知道他没有恶意，全程都很安静，只是偶尔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安置好小猫，陈冲虚才坐到书桌前，打开课本。
但他看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文字，眼神有些放空，显然心思并不在上面。
过了没多久，他合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那台屏幕有细微裂纹的旧手机，点开了一个图标古朴的游戏。
游戏的世界似乎能让他暂时忘却现实的清贫和孤独。
时间在指尖的操作中悄然流逝，首到窗外夜色浓重，万籁俱寂。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年轻却略显疲惫的脸庞。
凌晨时分，陈冲虚才放下手机，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
小猫在床边的窝里发出了轻微的、安稳的呼噜声。
他闭上眼，准备入睡。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暖流，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自然而然地想要在他体内流转开来，驱散一天的疲惫。
然而，这股暖流刚刚萌动，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被牢牢地封锁在体内最深处，无法透出分毫。
这种感觉极其模糊，一闪而逝，快得让陈冲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睡意朦胧间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梦呓，便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