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江城大学的林荫道浸在夕阳的暖金里。
桂花的甜香成团成簇地裹在风里，吸一口都觉鼻腔里浸着蜜意。
陆泽背着双肩包走出教学楼，黑色背包带在肩头压出浅痕——里面除了课本，还藏着昨夜刚整理完的陆氏集团股权结构图。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落在铺满梧桐落叶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碾过几片卷曲的枯叶，“沙沙”轻响像为这场秘密会面敲着前奏。
他掏出手机，严雨桐十分钟前的消息还亮在屏幕：“老地方，靠窗第三桌。”
指尖快速敲出“到了”，发送提示音刚落，便下意识回头扫了眼身后——林荫道上只有三三两两抱书的学生，没人留意这个脚步刻意放缓的男生。
随即他拐进爬墙虎遮了大半的咖啡馆小巷，巷口旧报亭的晚报头条“陆氏集团三季度营收再创新高”格外扎眼，陆泽目光在标题上顿了半秒，嘴角勾起抹冷嘲，快步迈入咖啡馆。
咖啡馆里飘着现磨咖啡的焦香，舒缓爵士乐低低流淌，与巷外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靠窗第三桌果然坐着严雨桐，米白色西装套裙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一丝不苟挽成低髻，发间别着枚小巧珍珠发卡。
细框眼镜反射着窗外夕阳，镜片后目光稍显模糊，但陆泽仍看清她捏着美式咖啡杯的指尖泛白，指腹因用力而陷出杯壁的纹路——那不是沉稳，是藏不住的紧绷。
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褐色液体表面结了层薄膜，旁侧深棕色公文包拉链拉得死紧，像裹着足以掀翻棋局的惊雷。
见陆泽进来，严雨桐没起身，只抬眼快速扫过他身后，确认无人跟随，才微点头用口型比出“坐”字。
陆泽拉开椅子时轻响，严雨桐肩背几不可查地颤了下，像是被这声打破寂静的响动惊到。
“坐。”
严雨桐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背景音乐，说话时嘴唇动得极轻，似怕邻桌听见。
见陆泽坐稳，她立刻俯身拎起脚边公文包，拉链拉开的瞬间，陆泽瞥见里面除了文件袋，还有叠得厚实的账本。
她抽出个密封牛皮纸文件袋，袋口封着红色火漆印，无任何标记。
严雨桐指尖在袋面顿了顿，像做着最后权衡，随即猛地推到陆泽面前，声音带着急促：“这里面是高枫叶的罪证——三十五张挪用公款的银行回执，全是私人账户操作；三个项目招标内幕，他收竞标方好处费泄标底；最关键的是后几页，他和张、李、赵三位董事的私下交易记录，土地转让回扣保守估计过亿。”
她说着眼神紧盯着陆泽，语速快得像背书，每吐一字，捏着桌沿的手就多用力一分。
陆泽伸手接文件袋，指尖刚触到粗糙牛皮纸，手腕瞬间发沉，仿佛托着的不是纸张，而是陆氏集团摇摇欲坠的根基。
他清晰摸到袋内纸张的厚度，每一页都像枚砝码压在心上。
抬头看向严雨桐，她己转头盯向窗外，巷口爬墙虎在风里晃荡，影子落在她脸上明暗交错。
“高枫叶有个学妹叫叶丹，和你同校，金融系今年刚入职的讲师。”
严雨桐语速放缓，语气添了几分复杂，你多留意，别打草惊蛇。”
顿了顿又补充：“证据我备份了三份，一份存加密硬盘，一份藏老家保险柜，只有这份是原始件，有他签字手印，务必锁进银行保险箱，绝不能丢。”
陆泽点头，小心翼翼将文件袋塞进背包内侧夹层，拉拉链时特意检查两遍，确保不会滑落。
“谢谢你，严总监。”
声音虽轻，却透着真诚——在众人对高枫叶趋之若鹜的此刻，严雨桐愿冒这么大风险交给他证据，这份勇气难能可贵。
严雨桐终于回头看他，眼神里既有对陆氏的担忧，也有对眼前年轻人的期许：“我不是帮你，”她深吸口气，咖啡焦香飘进鼻腔，却压不住语气里的痛心，“我在陆氏干了八年，从实习生做到财务总监，看着陆董一步步把公司做起来，现在眼睁睁看高枫叶把它往火坑推，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抬手看表，眉头骤皱：“快走，我五点五十约了人在巷口碰面，再不走该引人怀疑了。”
陆泽立刻起身，严雨桐又叫住他，从公文包掏出张名片推过去：“这是我私人号，非紧急情况别打。”
陆泽捏着薄薄名片，“严雨桐”三个字在指尖发烫，心里沉甸甸的。
陆泽刚走出咖啡馆，巷口就传来汽车引擎的低鸣。
一辆黑色SUV悄无声息停在身边，车窗降下，露出小九带着痞气的脸——他穿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额前碎发垂下，嘴角叼着根未点燃的烟。
“泽哥，上车，成哥都催三回了，说再不来就把你那杯威士忌给造了。”
小九声音里带着调侃，眼神却不经意扫过陆泽鼓胀的背包，一个字没多问。
陆泽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后背靠向椅背，长长舒了口气。
车座上留着小九惯用的柑橘味车载香氛，淡淡清香冲淡了几分心头凝重。
小九瞥了眼他的动作，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节奏：“泽哥，你今天见的人……靠谱不？”
虽没明说，担忧却藏在话里。
陆泽侧头看向窗外，街道两旁路灯次第亮起，暖黄光线在车窗上滑过：“靠谱。”
就两字，却让小九松了口气，脚下油门踩得更稳了些。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夜色”酒吧门口。
霓虹招牌把夜空染成紫调，“夜色”二字在光影里忽明忽暗，门口围着群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往里走。
穿黑色皮衣的王志成靠在门口立柱上抽烟，皮衣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白T恤。
看见陆泽和小九过来，立刻把烟蒂摁进旁边烟灰缸，笑着挥手：“可算来了！
还以为你小子被什么事绊住，再晚一步，你那杯珍藏的单一麦芽就得进我肚子！”
声音洪亮带着江湖气，伸手拍陆泽肩膀，力道不轻。
陆泽跟着他走进酒吧，震耳欲聋的电子乐瞬间裹住耳膜，重低音鼓点敲得人心脏共振。
昏暗灯光里，彩色射灯在人群中扫动，舞池里的人随着节奏扭动身体，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香水的混合气味。
陆泽下意识护紧怀里背包，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忽然瞥见吧台旁个熟悉身影——沈嘉明穿身灰色西装，没系领带，领口敞着两颗扣子，正和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谈笑风生，手里端着杯香槟，姿态闲适。
“哟，小九也来了？”
王志成转头看见跟在后面的小九，伸手拍他肩膀，眼神里带着调侃，“你家陈北蒙呢？
怎么没跟来？
高考考得不错吧，最后去了哪所大学？”
一提到陈北蒙，小九脸上的痞气立刻消散，换成抹腼腆笑容，赶紧掏出手机，解锁时手指都带着雀跃：“北蒙今晚收拾行李，没来。
她考得挺好，你看，刚发的朋友圈。”
说着把手机凑到王志成面前，屏幕上是陈北蒙站在医科大学校门口的照片——她穿件白连衣裙，扎着高马尾，手里举着“医科大学，我来了”的牌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配文写着“报道第一天，未来的白衣天使冲！”
王志成凑近看了看，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医科大学好啊，以后咱们这群人里也算有个‘白衣天使’罩着了。
小九，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别整天吊儿郎当的，不然我第一个不答应。”
小九挠挠头，脸都红了：“知道了成哥，我肯定好好对她。”
陆泽跟着两人走到卡座坐下，半包围式卡座的沙发很软，坐下去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王志成拿起桌上威士忌，给陆泽倒了杯：“尝尝，特意给你留的。”
陆泽接过酒杯没喝，只放在手边。
目光不经意扫向不远处的沈嘉明，此刻他己换了姿势，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身边围着两个打扮亮眼的美女——左边女生穿红色吊带裙，手里端着鸡尾酒凑在他耳边说话，引得他笑出了声；右边女生穿白色短裙，亲昵挽着他胳膊，手指在西装袖子上轻轻划动。
沈嘉明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端着酒杯，偶尔低头和身边人说句话，姿态慵懒又带着张扬，和方才吧台旁的沉稳判若两人。
陆泽皱起眉，心里泛起疑惑——沈嘉明父亲是沈氏地产董事长，和陆氏素有往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酒吧，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用下巴指了指沈嘉明的方向，转头问王志成：“那是谁？
看着有点面生，穿得倒挺正式。”
王志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