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的晨雾裹着莲香漫过玉阶时,灵汐正蜷在芙蕖花蕊里打盹。
她的鱼尾搭在花瓣边缘,七彩鳞片沾着露水珠儿,像撒了一把揉碎的星子——首到龙尾扫过水面的波动震得花蕊摇晃,她才猛地睁开眼,看见敖辰立在池边的云石旁,金瞳里映着她的影子,耳尖红得快赶上东海的珊瑚。
“太子殿下今日倒来得早。”
灵汐笑着甩动鱼尾跃出水面,水珠儿溅在敖辰的龙鳞软甲上,滚成小珠儿顺着甲缝滑下去。
她化成人身时指尖还沾着莲粉,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莫不是偷偷逃了早朝?”
敖辰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龙角却在墨发间晃了晃——那是他藏不住情绪时的小动作。
他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塞给灵汐:“南海的珍珠蜜,你上次说想尝。”
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灵汐揭开塞子,甜香立刻漫开来,她眯起眼笑:“太子殿下倒会记着小事。”
“才不是小事。”
敖辰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银链上——那是他上月用南海珍珠串的,每颗都挑了最圆的,串的时候还用龙力温了三天,怕凉着她。
灵汐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项链,忽然踮起脚,把自己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后:“那……太子殿下要听我唱歌吗?
我新学了《天河谣》。”
敖辰的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灵汐的歌声像瑶池的水,清凌凌地漫过天河的云堆。
她坐在莲蕊上,鱼尾轻轻拍着水面,鳞片折射的光把敖辰的脸染成了七彩。
敖辰靠在云石旁,龙尾不自觉地绕成圈,圈住灵汐脚下的水波——像在偷偷圈住她的影子。
唱到“愿作星子伴月眠”时,灵汐忽然停了。
她望着敖辰,指尖绞着自己的发丝:“太子殿下,你说……星子和月亮能永远在一起吗?”
敖辰的瞳孔缩了缩。
他想起昨日天帝召他去御书房,案上摊着《天规集注》,书页翻到“神凡殊途”那一页,天帝的声音像冰棱:“辰儿,你是未来的天帝,不可与低阶灵物沾染。”
可此刻看着灵汐眼里的光,他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接住她落在肩头的莲瓣:“能。
只要星子愿意守着月亮,月亮就不会走。”
灵汐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尖。
她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却被敖辰伸手抬住下巴——他的指尖带着龙的温度,烫得她心跳都乱了。
“灵汐,”他的声音轻得像晨雾,“我不是什么太子,我是敖辰。”
远处忽然传来仙官的咳嗽声。
灵汐猛地推开他,站起来时差点绊倒,敖辰赶紧扶住她的腰,却被她笑着拍开:“莲华姐姐要找我摘晨露了!”
她踩着莲梗跑远时,发间的蓝星草掉了一根,敖辰捡起来,收进袖中——那是灵汐今早编花环时剩下的,还带着她的气息。
等灵汐摘完晨露回来,敖辰己经不在了,只在她的莲房里留了支西海的珊瑚簪——红得像火,簪头雕着小小的锦鲤,是用龙力凝的,不会褪色。
灵汐把簪子插在发间,对着水面照了照,忽然想起敖辰刚才的样子,指尖捂住嘴笑出声——太子殿下的耳尖,比她的珊瑚簪还红呢。
午后的瑶池静得能听见莲心抽芽的声音。
灵汐坐在莲蕊里剥莲子,忽然看见敖辰从云堆后钻出来,怀里抱着个大贝壳。
他跑得急,龙角上还沾着片云絮,看见灵汐就扬起贝壳:“西海的夜光贝!
夜里会发光!”
灵汐接过贝壳时,指尖碰到他的手——敖辰的掌心全是汗,像刚从热汤里捞出来的。
她忍不住笑:“太子殿下也会紧张?”
“才不是!”
敖辰反驳,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把一枚东西塞进她掌心。
那是片小小的七彩鳞片,被他用仙力凝在玉坠里,泛着温柔的光:“我问过龟丞相,龙最喜欢闪亮的东西……可你没有龙鳞,所以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尖红得快滴血。
灵汐的眼睛一下子湿了。
她摸着玉坠,指尖发抖:“这是……你的鳞片?”
“是、是我蜕的!”
敖辰赶紧解释,“不是疼的那种!
是换鳞时掉的!”
他的龙尾在水里拍了拍,溅起的水珠儿打湿了灵汐的裙角,“你要是不喜欢……我喜欢!”
灵汐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龙鳞软甲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抱着块暖玉。
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我要每天都戴着!”
敖辰的身体僵得像块陨石。
他不敢动,怕碰碎了怀里的人,只轻轻用龙尾圈住她的腿,像圈着易碎的瓷娃娃:“好……每天都戴着。”
风里忽然飘来一缕黑气——像被揉碎的乌云,贴着水面飘过来。
灵汐打了个寒颤,敖辰立刻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金瞳里泛起冷光:“谁在装神弄鬼?”
黑气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忽然朝着灵汐的玉坠扑过去。
敖辰的龙鳞软甲瞬间亮起金光,黑气“滋滋”响着退开,像被火烧了似的。
灵汐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敖辰……那是什么?”
“没事。”
敖辰摸着她的头发,龙力顺着指尖输进她体内,“有我在。”
黑气退走后,灵汐抬头看他,他的金瞳里还带着未褪的怒意,却在看向她时软成了水。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龙角,轻声说:“我不怕。”
那天傍晚,两人坐在天河岸边看晚霞。
敖辰把灵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动着龙的心脏,有力而温暖:“灵汐,等我坐上天帝之位,第一个废的就是‘神凡殊途’的天规。”
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到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
灵汐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指尖缠着他的发丝:“好。
我等你。”
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两条交缠的鱼。
灵汐忽然想起昨日莲华仙子说的话——“天规如刀,砍断过多少仙侣的情丝”——可她看着敖辰的侧脸,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首到东宫的太监来请敖辰回去,说天帝有要事相商。
敖辰皱着眉站起来,却还是弯腰摸了摸灵汐的头:“明日我带西海的海豚来给你看。”
灵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雾里,摸了摸颈间的珍珠项链,又摸了摸怀里的玉坠。
夕阳下,玉坠里的鳞片泛着光,可她总觉得坠子有点烫——像被什么东西缠着,甩也甩不掉。
她摇了摇头,把玉坠贴在胸口。
明天,明天敖辰会带她去看海豚,会给她摘西海的海草,会笑着听她唱歌。
她要穿最漂亮的裙子,要编最漂亮的花环,要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照在莲房的窗纸上,投下两个交缠的影子——像龙,又像鱼。
而云层里,那缕黑气正慢慢凝聚成一张脸,带着森冷的笑,盯着灵汐的背影。